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288章 王家人都一个样

  至于崔叙自己。

  他相信自己迟早会释然的。

  见崔叙不为所动,寻晖将他通身细细打量一番后忽然打起哑谜:“倒是你才值得庆贺,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崔叙猜他指的是皇帝与代王。

  在寻晖眼中,他的确又傍上了高枝,还不必困守宫城,且……代王或许也是属意自己的。在崔叙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似乎又坐享了他人毕生求之不得的东西。

  崔叙听后并无触动,说出一句后者难以反驳的结论来:

  “王家人都一个样。”

  寻晖望向他的目光随之一黯,失笑道:“你说得对。”

  二人默契地不再提起与王姓子弟有关的任何事,适才惊喜地发现他们依旧有无数的话题可聊。

  寻晖虽“卧病在床”,但一直心系边事。

  为晋王处理政务的王府官大都是晋王父祖那辈给他留下的老人,算是看着王循与寻晖二人青梅竹马般长大,目睹了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见证他们磕磕绊绊地走到这个地步,对寻晖也多有怜惜。是故凡是寻晖想要了解的军机要务,他们都会双手敬上。

  而崔叙自己便总领代王宫王府官的外务事宜,对边情军务的了解在短短数月内突飞猛进。

  说着说着,二人便聊起了那场造成今日之局面的战争——应州之役。崔叙至今不太理解皇爷为何急着北伐,而北伐又为何恰巧遇上北庭南下劫掠。北庭虽与大夔历来不和,但很少对夔朝大举用兵,多的是小部落劫掠边城造成的军事摩擦。此前最大规模的南侵发生在数十年前的五王之乱时。

  关于应州之役的谜团与争论多得数不清。

  比如,这场战役双方是胜是负仍旧没有定论。

  不过军事上的胜利也许有待求证,但政治上的胜利是毋庸置疑的。

  首先是晋王在边镇多年积累的影响被代王逐步替代的趋势从此无可逆转。残存至今的塞王中,齐王、韩王多年前已失去了拥兵自重、威胁夔都的可能,晋王元气大伤,而新任代王则是皇帝的爪牙。

  通过两次平乱一次北征,宗室之中已无人可以威胁皇帝的地位。

  其次是对北庭内部分裂的间接推动。达延汗此番大举南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为了转移其在位期间积攒的部族内部矛盾,恰逢夔朝西北、东南历经叛乱,多地匪祸丛生,防备空虚,遂悍然发兵入寇。

  对于北庭来说,此役只可胜、不可败。

  然而其围困应州不久便被援兵包了饺子。不过夔朝兵力虽数倍于北庭,但因长途奔袭且为多为集结操练不久的新兵,单兵实力远不敌骁勇善战的胡骑,应州一战双方皆伤亡惨重。

  不过夔朝方面仅仅是晋王部的先锋部队受创,并未伤及山西边军的元气。

  最终北庭还是倚靠在西撤路上的一支伏兵才成功突出重围,保住精锐部曲与达延汗的一条性命。

  经过此次失败的南征,达延汗的声望与威信跌至谷底,始终悬而未决的后继人此后更加难以凭首领一人心意决断。在知情者眼中,北庭内乱乃至于分裂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崔叙从寻晖口中获知北庭方面的近况后,大为震撼,愈发觉得这场诡异的战役背后,双方暗中的情报往来才是真正的战场。只是当下他无法质问皇帝,到底是出于何种原由才将无辜将士的性命一次又一次摆上政治博弈的天平。

  不过鉴于他经常一视同仁地把他自己也摆上去豪赌,顿时觉得问了也白问。

  寻晖还提到晋王之所以暗地里保留了诸多特权,便是因为当年五王之乱时北庭也是趁中原空虚南下,意在直取夔都,晋王率领大同军民奋勇御敌、浴血沙场,恪守住了塞王守土一方的职责,没有参与夺嫡纷争。

  也正因为如此,仁宗朝以降诸位帝王对于北方军备的重视程度远逊于专门迁都至北方的英宗——毕竟晋王在山西以一地之力便能拒胡虏于国门之外,投入过多,反而容易让边镇将领养寇自重,成为下一场内乱的源头。

  不过这些都已成为过眼云烟,今日的朝廷已然意识到重筑塞防的迫切性,九边重镇的历史会翻开全新的一章。而里面不必再有为此奉献数代人的晋王与寻家,毕竟百年来盘踞在此地搜刮民脂民膏的也是他们,千秋功过,当下难以论说。

  这是崔叙的乐观估计,后半句没有说给寻晖听见。

  寻晖却当作是一个约定,同崔叙拉钩,说等到那日他们便捐弃前嫌,在大同城楼上豪饮一场。

  而崔叙则擅自把这当作寻晖的遗愿。因为转过头他就将这位“孱弱”病人的秘密出卖给了晋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寻晖的那些小伎俩并没有瞒过晋王的眼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自己都很容易在主子面前自作聪明,崔叙想。

  “你们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留下尊重与祝福后,崔叙没有再去管这对苦命鸳鸯的闲事,也不想再与晋王同处一室。夜里等到代王登门时赶忙向他问起与晋王议事的成果。

  “按他的说法,自四岁袭爵以来,他与族中那些叔伯从无瓜葛,也不曾约束过他们在封地的行为。”王恂解下披风交在迎上前的崔叙手里,这样小的一处动作教他十分愉悦,说起晋王那些敷衍塞责的说辞也不恼,反而有些玩笑意味,“如今软禁在府,更不会管他们的闲事了。”

  “这本是他分内之事!”崔叙将眉一攒,挂好披风以后坐回到炕桌的另一边,掰着手指头给王恂数晋王那些叔伯的诸般劣迹。

  王恂有些无奈地笑望着他。他以为崔叙在晋王这里碰了壁自然就会放下这笔烂账了,于是婉言提醒道:“可他现在卧病在床……我们这回来也是打着探望的旗号。”

  “……”

  崔叙瞪了他一眼,像是刚刚记起这茬来,接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王恂正要开口劝他,便被对方竖在唇边的食指打断了。

  “知道了,我不会给代王府招惹麻烦的。”崔叙偏着头,露出一个乖觉的笑。

  王恂趁机牵过他的手来握在掌心紧了紧,反驳道:“我可不会这样想,宁愿明礼多麻烦我一些。”

  哪知崔叙并不买他的账,反过来掐了掐他的掌心道:“更重要的是不能给皇爷招惹麻烦。”

  “好吧,我知道侯爷向来以大局为重。”王恂自觉地缩回手去,双臂枕在脑后倚向罗汉榻的靠背,目光依旧在鹤庆侯身上流连,话锋却是一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明礼想不想去哪里走走看?”

  崔叙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上新生的胼胝,不留情面地回拒道:“府上还积压了不少庶务。”

  “明礼,明礼……”有些撒娇意味的轻唤,一声接着一声。

  崔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言道:“你自己想去就不要硬打着我的旗号了。”

  “我也是想让明礼好好散散心。”王恂好不委屈,“你今日去看望那位,估摸着也和处理了一日政务差不多。明后天就当休沐几日,听我的安排好不好?”

  “好——都听咱们殿下的。”崔叙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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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稿还比较富裕,这周多更几次ww

  忘记问大家要安利了,孩子最近想吃一点长篇的、更了不少但还没有完结的站内文,如果是古代、君臣、宦官相关的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