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343章 刑杀毋赦

  “唔……”中人的呻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目望去,骑在小木马上的中人正挥汗如雨地驰骋着。接着便在他的注视下忽地仰高了脖颈,仿佛吁马般紧紧攥住了木笼头,木马首也因此高高翘起。这是崔叙无师自通的法子,如此进得最深,落下的力道也最沉,一旦中了靶心,其后便是一浪赛一浪高的欲潮奔涌而来,足以将他一遍又一遍地推向顶峰。

  皇帝很喜欢看他近乎溺毙其中的丑态。

  欣赏片刻后,王缙却将精疲力尽的中人救下马来,一面抚着他的胸口顺气,一面问道:“明礼在内承运库清账时,可有关注过入库监收方面的事宜?”

  可怜崔叙刚刚攀顶,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眼前雾茫茫一片,还没缓过神来便被黑心主子捉来拷问了。好在他那几日在内承运库观摩时并非简单走过场,而是狠狠下了番苦工、做足了功课的,因而足以应对皇爷的突然发难。

  “有、有的。”崔叙哑着嗓子回答。刚想歇口气再说,却被皇帝挑起下巴,嘴对嘴地哺了口茶。有意无意的,皇帝吮住了中人的舌尖,将之拖到齿关外头才迟迟松开,好让他不得不吐着发麻的舌头、哈着气,口齿不清地讲话。皇帝便在一旁偷偷地笑。

  “我记得、皇爷……别……”崔叙唇边还淌着茶水,乳尖又被捏住亵玩了,说出口的字句没有一声不发着颤,调子又软又腻,跟他被肏熟的穴口没什么两样。

  只是皇帝不爱让他口侍,不然这双薄唇多半也是时时肿得发烫。

  “说吧,我只是想抱抱你。”王缙安慰道,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反而变本加厉地搓揉那对可怜的乳头。

  崔叙无力控诉皇帝的鬼话连篇,很艰难地聚起心神开口:“自惠宗以降,辨验之权专在嗯……在内宦之手,科索之事屡见不鲜,内外监察形同虚设,还有监守自盗,也……数不胜数嗯,仅由内承运库总领账册、清查盘库,并哈啊……恐怕并不能根除其弊。”

  “考察得倒挺周详实在,怎么不见你主动禀报?”听到这,王缙总算不再对中人上下其手,开始正视起他接下来的话。

  崔叙心里白眼直翻:也不见你主动问我啊!

  “这点猫腻,奴过去不出几天都瞧明白了,皇爷还能不知道么?”于是崔叙拿套话随口一塞就给他糊弄了过去。

  王缙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替他拨开额前的碎发,追问道:“依明礼看,此事何解呢?”

  崔叙明白他问的并不是对策,而是态度。

  自从被皇帝掳回宫中看押,他也仔细思考过自己未来在夔宫中的处境。过往复杂的经历使得他无法站在宦官集团的立场来权衡利弊,也注定无法融入任何一股势力。他游走于各方之外,在圣眷淡去以前,还会是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作为崔氏母子的庇护伞,在这个时节,他须得给皇爷一份满意的答卷,延续自己所负的恩宠。

  崔叙匀了匀气息,不紧不慢地答道:“那些规矩自太祖朝便立下了,经历数代便荒废了……当下的陋规,也不过是宝应、景祐年间短短两代人的钻营。新旧更替,自古皆然。”

  “要是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便好了。”王缙叹息着,“总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如何是好呢?”

  “奴在书上曾看过这么一句话。”崔叙搜肠刮肚一番,终于找到一句合用的古话。

  ——“‘刑杀毋赦’。”

  说这话时,崔叙的双腿还在余韵中不由自主地战栗着,眼神却异常坚定。

  王缙呆看着崔叙那双隐含杀气的眼瞳半晌,蓦地笑开了,唇齿回甘,是尝到几分意料之外的惊喜,语气还是一如平常的寡淡:“若让明礼去料理这些糟心事,你会忍心么?”

  看来皇帝已经决意要大开杀戒了,崔叙心想。内库里生着一块陈年烂疮,不下猛药是好不全的,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庆幸皇帝足够的冷血,才有可能将改革坚持下去。

  而那位杨衡禄不愧是未来的国舅家的顶梁柱,识时务、知进退,事事与皇帝一条心,甘当马前卒,比杨元昱……对了,尚不知那孩子如何了呢?

  崔叙收回思绪,审时度势间,力图展现自己强硬的一面与坚决支持皇帝的态度,清了清嗓子道:“皇爷有所不知,奴在大同时,也是见过几回军法处置的,您说的那些还吓不住奴。”说罢仰起头看向皇帝,乖巧得像在等待他的夸奖。

  “害怕吗?”王缙并未如他预想,而是忽然低下头吻他的发顶,“明礼当时觉得害怕吗?你应当从没有见过那些事吧。没想到忱德还专门领你去看。”

  话里还有些隐隐的责备,像是在责备王恂的擅自作为。

  崔叙有些错愕地瘫坐着,皇帝突如其来的关心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像是什么他亲自参与审理判决文书事务、作为监刑的人理应出面之类的话也来不及说。

  他细细咂摸着皇爷话里的深意,然而所有的猜想最终流向一处——那句话最原本的意思。

  回过神的中人伸手揽住了皇帝的后颈,亲昵地攀着皇帝碰了碰鼻尖,心湖里泛起一片从未有过的细小涟漪。接着,他便在冲动下回答:“起初有些怕。回去还做了噩梦。”

  “梦见什么了?”王缙伸手蒙住中人的眼睛,温柔地引导他。

  崔叙回想着当日的情形,记忆的掠影在眼中的幽暗里飞快地闪过,停留在并不存在的那一瞬中。

  那是午夜梦回间呈现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自己的诸般死状。

  崔叙语气平淡地念出其中一种:“梦到自己的头被皇爷砍下来,滚到地上,被人提着发髻装进黑漆漆的盒子里,盒子里还有微苦的檀木香……”

  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

  他没有提到的是,王恂安抚人的手段永远是那么的简单粗暴,抱着惊醒过来的他弄到黎明才睡去,晨起后永不再提起。

  那些因忧惧生出的裂隙就这样被荒唐无度的性事抹平了。此刻回想起来,耳后还会微微发热。好在此时有天然的遮掩,不至于教皇爷看出蛛丝马迹。

  “被我?”听到这个回答的王缙讶异非常,尚存几分玩笑的语气,指着自己问道,“在明礼的梦中,我竟这样暴戾么?”起伏的语调很刻意地强调是在梦中。

  “不——是奴心里有愧。”崔叙喃喃道。

  “有愧?”相处十余年中,王缙还没有对中人的话如此上心过,连连催问,生怕漏过一个字眼。

  崔叙自觉失言,便闭口不谈了。他默默咀嚼着口中的懊悔,懊悔刚才头脑一热向皇爷坦白自己的痛苦。这非但不会引起他的同情或体谅,半遮半掩的态度反倒吊起了王缙的胃口,在他淫刑逼供的威胁之下,中人也不肯屈就。

  直到尹深、尹邃二人真的被召进屋中,一左一右立在床前,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才有所动摇。

  退出去的时候尹深还在嘀咕,尹邃这憨货怎么敢凑那么近的?还真的上手去碰,简直是不要命了,若事后崔叙发难,活剐了他们几个也不够偿的。简言之,哪怕有皇爷的默许也不当如此冲动。

  尹邃则一脸正气凛然,坦言说是君命不可违,既然是要撬开中人的嘴,哪管手段有多么下作。何况他也不怕什么报复。

  在他们心中有如妖孽的崔叙正忍着泪,默默用被角掩盖住自己狼藉一片的下体。被尹邃拧过的乳头还肿胀着发着烫,他却连半分挣扎也没有过,始终任由皇帝紧紧抱着他。

  等二人身影远去,他才有些木然地开口:“益王的头……那日,寻晖是带着益王的头回来的吧?”

  “这种事是谁告诉你的?”王缙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来找补,“不是要追究谁,只是有些意外。当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身上又不好,便没有一一告诉你,怎么为着这事记上我了?”态度温和到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若是崔叙因此发起脾气来,倒显得他无理取闹了似的。

  崔叙对皇帝的态度反复习以为常,微微摇了摇头,用很虔诚的口吻否认:“奴怎么会记恨皇爷?只是不知从何处听过一回,就怎么也忘不掉了。”

  “那是不得已的事。”王缙叹息着,“明礼该早些时候告诉我,也好早点开解……”

  “金绪恩和俞懋亭,奴有时也会梦见他们,一个浮在浴池里,一个倒在灌丛中,他们也是……”其实金绪恩并非溺于池中,而是死在御榻上,只不过崔叙混淆了听来这则故事时的情景与故事,唯独记得当时渐渐失去的体温——皇爷那时的怀抱好冷。

  王缙捏着崔叙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打断道:“明礼,你是在逼问我啊。”

  崔叙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坚持说着:“还有廖崇素他……唔!”

  这下连嘴也被捂住了,只露出酸涩发胀的鼻尖。耳边的话语一字一字地钉入中人乱糟糟的脑中:“你与他们不同。明礼,听到了吗?”

  这不是崔叙想要的答案,至少不是现在的他想要的。

  他比以前更贪心,也更清醒。

  他甚至开始思考,这句话是无心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的圈套?是从多年前含恨死去的廖崇素,还是在内廷混得风生水起的宁醴口中得知的?不论是谁,也不论是何用意,崔叙此生恐怕都不会再如此自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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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世界读书日,凑个热闹!所以昨晚没有更,今晚多更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