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耽美小说>妒火难抑【完结】>第57章 情深至此

  昏暗的房间,明亮的浴室。

  不断蒸腾的水汽。

  沈殊坐在浴缸蓄着的温水中,抬头看向半开的百叶窗。透过其间的缝隙,能够隐隐窥见墨蓝色的天幕和闪烁的星星。

  这儿离南巷不远,天空却晴朗得多。那种笼罩在城市上空黏腻如油尘混合物的存在被彻底稀释,显露出水洗的面容来。

  城市的喧嚣静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不同的水声:快艇划过水面的嗡嗡声,细雨落下的唰唰声,花洒出水的沙沙声,还有……

  楚征趴在他的身上,手压着皮肤搅动,发出咕啾、咕啾的响声。

  他在颤抖,锻炼得当的肌肉蓬勃、富有生命力。年轻是最好的美容剂,叫人容光焕发,连眼里因亢奋而闪烁的光点都变得愈发明亮。

  沈殊抱着楚征的头,抬起胸膛,温柔地将对方雨点似的吻全数拢下。楚征吮吸他,舔舐他,像是小孩子的亲昵。

  手指陷入恋人潮湿的发丝,恍惚间,沈殊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与现在不同,是更后的冬日。楚征还未和他熟稔起来,只是像无差别对人狂吠的流浪幼犬,时时警惕。

  姑姑要给他洗澡,他逃走,躲在花房和楼梯间,完全不出声。

  他抗拒一切来自他人的触碰。

  无奈之下,这责任便又落到了沈殊头上。他好不容易劝楚征褪下脏了的衣物,乖乖蹲在红色的大塑料盆里。

  孤儿院的条件很差,原来是小少爷的楚征并不习惯,局促异常。

  沈殊就着浴球,擦过楚征的面颊、脖颈、背脊和腿弯。

  小孩颤抖着,时不时像怕水的小动物似的挣扎几下。在抓住他手腕的瞬间,又意识到沈殊面前似乎是安全的,讪讪放下。

  现在角色置换,楚征早已比他高大有力,他被环在对方的臂弯里,只能无力喘息着承受过度亲昵的触碰。

  楚征凑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黏糊糊地询问他搓揉的力道如何,会不会痛。

  禁地发出警告,沈殊的脑袋里不停闪烁红灯,他却无暇顾及。

  违抗本能努力松懈肌肉,又时不时因为楚征的撩拨收紧。

  温水浇在光裸的皮肤上,促进血液循环。因而痕迹更容易被留下,化作某种执拗的印记。

  沈殊看向浴缸对面的落地镜。

  雾蒙蒙的水汽遮蔽了大半可视区域,唯独映射他腹部以下的部分被不断下流的水珠划过,朦朦胧胧地映出来些许春光。

  水波荡漾,泡沫翻腾。

  楚征把他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净,裹上浴巾时,沈殊已经被热得有些恍惚了。

  扑进空调温度打得很低的房间,简直像是跨入了天堂。

  “沈哥坐,我来给你穿。”

  楚征随意将浴巾裹在腰腹,淅淅沥沥的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至腹肌,再沿着人鱼线下滑到白花花的浴巾深处。

  他打开衣柜,拿出衣物和长巾。随即回到脸被闷得通红的沈殊身边,先擦干净他身上的水渍,再扯下那条欲盖弥彰的浴巾,拿起校裤沿着沈殊的脚往上套。

  沈殊迟疑地按着他的手,声音软软的:“内、内裤呢……?”

  楚征无奈地看着他笑:“我们的目的是脱去它,不是穿上。”

  沈殊的脸更红了。

  他脑袋现在不太灵光。

  “哦……那就不穿了吧。”

  他低头,从楚征手里接过厚实的校服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白皙的皮肤被窗外探入的月光照得发亮,珍珠似的分外细腻。

  两撇粉色被冷气激起,若有似无地磨蹭着衣摆内侧。

  想了想,又拉上拉链。

  羞涩地凝视楚征的嘴唇,讷讷道:“……这样,你拉开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在拆礼物的感觉?”

  沈殊原以为楚征会兴致蓬勃,却未料想对方会流泪。

  单薄的泪水,只有那么零星几滴,沿着面颊划出一道水淋淋的痕迹,越过下颏,消失在黑暗里。

  流泪本是人之常情,但不是楚征的常情。

  沈殊有些心疼地捧着楚征的脸,仔细察看:“怎么哭了?”

  楚征则任由他用拇指笨拙地拭去泪水,喃喃道:“我高兴。”

  “……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沈殊抚摸着他的肩颈,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段话。说人和人的亲密关系,第一层是做,最后一层是在对方眼前掉眼泪。

  这么想,其实他和楚征早就互相交换过眼泪了不是吗?

  在拥挤狭窄的孤儿院房间,在消毒水气味浓郁的病房。

  泪水连结爱意,绵绵无期。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唯有亲吻——紧密的亲吻,和仿佛要深入彼此骨髓的拥抱,方能以沉默回答一切。

  沈殊的腿环着楚征的腰,拥抱紧密而窒息,胸膛相贴,皮肤摩挲。青筋暴突的大手蛮横地跨在他瘦削的脊背上,将他全数掌握。

  “沈哥、沈哥……”

  狂乱的吻间,楚征一声声呼唤着。他的手掐着沈殊的侧颈,遏制着本就躁动的呼吸。涎液顺着二人相连的嘴角流下,在布料上氤氲出一片湿痕。

  他的哥哥,他一个人的哥哥,为他遮风挡雨,无所畏惧,满足一切所想;

  他看见自己毫无遮蔽的本我,那个丑陋不堪、嫉妒成性的恶童,仍然选择接纳,包容他所有的不体面、偏激和恶意。

  沈殊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伤痛,失去了无数于他而言珍贵之物,却从来没有轻视过楚征的迷茫与难过。

  他们没有血缘,却拥有这世界上最可贵的真心。多么难能可贵!他不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还能再遇到这样的人了。

  仿佛和沈殊见面,就已经耗尽他一生的幸运。而遇见沈殊之前所受的一切痛苦和磋磨,都是必须为此支付的代价。

  “沈殊,我的沈殊……”

  楚征痛苦地吻着,他啃噬着沈殊的肩膀、唇下和咽喉,留下无数激烈暧昧的痕迹。

  只有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血液汹涌温热的流动,才能确保眼前的一切不是又一次重复悲伤而转瞬即逝的虚假梦境。

  浓重的攻击欲和怜惜珍视之爱交替出现,楚征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脑内叫嚣着:伤害他,标记他,把他■熟成离了你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又哀鸣着:保护他,珍视他,温柔地对待他的一切,无论身心。

  恍惚中,那些被他苦苦咽下的过往飞速消弭,被他幻想了无数次的水乳交融终于实现,真正地。

  沈殊的脸上露出了畅快又吃痛的神情。他抿着唇,牙齿轻咬着,眼里水光潋滟,缓缓淌出一滴泪来。

  狂风浪潮中,他无力支撑。

  堤坝被洪水淹没冲毁,理智也跟着全然溃败,融化在一声又一声长而压抑的喘息声中。

  令人动容的混沌之爱。

  迷迷糊糊、濒临昏迷的沈殊想。

  楚征压在他的背上吻着后颈,大手钳制着他的腰腹。他想起那个下着暴雪的夜晚,楚四临门一掌掴打走了楚征,他打着手电筒上山寻找,最后背回了疲惫欲睡的楚征。

  现在,他依旧背着楚征,境遇却完全不同了。

  ……但这都不重要。

  楚征的汗水滴落在他凹陷的锁骨,他也想起那个雪夜。明明那时沈殊背着光,显得那么高大可靠,此刻却被他全数包裹在怀中,尽情掌握。

  亢奋,愉悦,心满意足。传一次蜀香炸一次

  后半夜,沈殊醒了又晕,晕了又醒。嗓子都哑了,只能求着楚征想喝水。

  楚征有些粗暴地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一口,便吻上沈殊的唇,将水液渡过去。他一手一边捧着沈殊的大腿,让他搂紧自己的肩,一步一步颠簸地迈向那幅挂着红丝绒幕布的画作。

  “沈哥不是好奇这里面是什么样的吗?”

  他身躯晃动一下,调整重心。耐心地牵着沈殊的手,扯下那块巨大的布。

  沈殊在喘息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画,俊美的少年赤身穿着白色吊带袜躺在花海中,眼神迷离却不情涩,反倒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圣洁感来。

  ……脸好眼熟。

  沈殊的脑袋跟生锈了似的,几乎转不动。

  楚征耐心地将他放下,甚至开了灯,好让他能贴近察看那幅画的细节。

  沈殊左右巡视,感慨画作精美之余,也不太理解楚征此时脸上极度的愉悦从何而来。

  “我有点累了。”沈殊蜷缩起腿,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们睡觉吧……”

  楚征盘坐在画作前抱他,指尖掀起皱巴巴脏兮兮完全敞开的校服外套,摩挲着他的腰,“再看看,好不好。”

  沈殊又看,这次终于看见了落款,惊得睁大眼睛:“顾砚洲?!”

  “嗯。”楚征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是不是很巧?我正好买到了他的画。”

  那画里的人岂不是——

  沈殊赫然转头,和画作中央被群花簇拥的白发少年对上视线。

  这幅画叫做《阿尼姆斯》,寓意是陷入恋爱之女幻想中的完美情人模板。

  ……虽然作者是男性,但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鼻腔内忽然捕捉到淡淡的、勿忘我被碾碎的腥膻味。

  楚征把玩着沈殊的手,慢条斯理地摘去他指缝间沾上的花瓣,一点点抹在油画外的玻璃层上,糊成一片。

  “很漂亮对吧?”

  “这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