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开着很暗的灯,几乎是一种欲盖弥彰。羞耻于光裸的皮肤,却又被要求不可躲避。
楚征坐在床沿,打着石膏的那条腿踩在轮椅的踏板上。铅灰色的金属条反射着浅浅的冷光,在沈殊张开的白皙大腿上留下晃动的光点。
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沈殊低垂着眼眸,面颊浮出沉醉的红来,微微苍白的嘴唇被咬着,时不时透露出一点流动的血色。
他喘息着。
空旷的房间,私人医院最豪华的病房。任何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墙壁的捕捉,借由反射不断强化,最后共同落在二人的耳膜上。
强烈的羞耻心闪烁着。
沈殊被灼热的视线惹得想并拢腿,却被轮椅的把手卡着,完全动弹不得。
楚征的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身上巡视,好像他是他的私有领土,不容任何除了国王本人之外的闲杂人等侵犯。
皮肤下滚烫的血液翻涌,他觉得燥热,听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都难以平复。
余光瞥见楚征床头柜上的书——《痴人之爱》,他想起这是个东方版的、不那么《洛丽塔》式的类《洛丽塔》故事。
二十八岁的河合让治试图将十五岁的美丽的娜奥密养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女性,却反被对方操纵,不断满足她虚荣自负、风流成性的愿望,最后发誓成为她的奴隶的故事。
「人和动物一样,是可以被驯化的。」
这是他中学时代读完这本书后留下最深的想法。
“沈哥。”楚征呼唤他。
沈殊艰难地抬起头,发梢蓄着的汗水滴落,顺着平坦的小腹往更昂扬处流淌。
“……怎么了?”
浸满气音和水汽的喑哑一句。
“我的公文包里有买给你的礼物。本来想等见面的时候就亲手给你的,结果发生意料之外的事耽搁了。”
沈殊大腿内侧的肌肉细微地抽了一下,皮肤小幅度地起伏,像是翻涌的湖面。
他闷哼一声,眼角沁出薄薄的泪水来:“这种时候,不要忽然说无关的事啊……”
年下的恋人诚恳又恶劣,拿出小时候祈求他的语气来,分明知道他从不会过分拒绝他:“可我真的很想看你戴上。”
沈殊叹息一声,只好抽出湿纸巾,草草擦拭满是汗液的指尖。颤抖着伸手去够公文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红丝绒的长条盒子。
“这个?”
“是哦。”
打开,迟疑一瞬,脸骤然红了:“这,这不是……”
银制的链子,缀着细碎的流苏和小颗环绕的红宝石,在昏暗的房间里亮得像是刚刚划伤流淌的血。
楚征伸出那只缠着绷带的手。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在这里,他痛打窦至源到自己的手都受伤。
而现在,他拎起那串垂坠的饰品,轻声道:“和窦至源给你打的那个鎏金色的环不一样。这个不用穿刺,也不会伤害到你的血肉。”
一阵强风拂过,窗外的芦苇震荡。
“我今天其实很生气,并不是因为车祸,也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听楚四说窦至源居然敢触碰你、伤害你。”
沈殊想起当时那一记抽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耳光,抿了抿唇。
“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也不该出现在我们之间。”
楚征微微俯身,被绷带包裹的粗糙指尖抵上粉软,那儿曾经被穿刺而留下的伤口,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几乎看不见了。
是他悉心爱护的结果。
“光是意识到他在你身上留下伤痕,我就分外恼火。”
“明明我们才是恋人,只有我才可以触碰你。”
沈殊嗫嚅道:“……已经,不痛了。”
“但你的脸还有些红。”楚征爱怜地亲吻着他的脸侧,顿时泛起一阵疼痛滞涩下的酥麻,“不用担心,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继续伤害你。”
夹子口无声无息地打开,柔软的包片含住尖尖。
流苏晃动,向下拉扯。
沈殊难以抑制地小声呜咽着,声音到了后半就变了调,撒娇似的黏着。
在楚征目光无声的催促下,他又继续起方才答应的自渎。
但胸前异常鲜明的存在感,根本无法忽视。
腹中之火被越烧越旺,即便窗外再次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始终无法熄灭。
最终,轮椅不堪重负地晃动、倾倒。几乎竭力的沈殊踉跄起身,一下趴倒在床沿,因为过度煽情的感触脑内一片空白,只是颤抖,像被不断抚摸背脊的家兔。
“你做得很好,沈哥。”
“我很满足。”
楚征抚摸着他的发丝,掌心因为皮肤、骨骼和绷带的互相牵制而疼痛。
这疼痛是如此明晰,以至于他居然对此感到快乐。
链子晃动着,小幅度拍打着他的小腿。冰冷的宝石早已被人的体温捂热,变得并不突兀。即便它本身是冷的,一旦脱离人体就会变冷,楚征却依旧感到了浅显的满足。
他想,只要宝石永远不离开温热的皮肤,就永远不会变冷。
沈殊含着呛了一下,昂起头,呼吸急促地咳嗽着。
睫毛上和嘴角边满是污渍,缓慢地向下流淌。
楚征抿了一口水,推开自己的沉重,搂着快脱力的沈殊吻下,将水渡了过去。
*
自那之后的很多天,沈殊一如往常地照顾楚征。楚征没再要求他做出格的事,只是乖乖地吃药,乖乖地吃饭,乖乖地坐轮椅出门散步。
生活温馨得像是童话。
也是从那天开始,病态爱着楚征的窦至源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过。
即便这里是楚家的产业。
“对了,沈哥。”楚凌一钻进病房,就把一张卡递过来,“之前和你说好的报酬,密码我用短信发给你啦。”
沈殊接过,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哄好顾砚洲接下楚凌一项目的助理工作尾款。
他沉默一会儿,问:“他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楚凌一坐下,没削皮就开始啃苹果,“罚款补缴倒不是最难解决的事,最大的问题是名声砸了以后,想重建是很难的。”
沈殊捏着卡的手用力到发白。良久,又把卡递了回去:“虽然这点钱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麻烦你帮我转交给顾砚洲吧。”
楚凌一笑着问:“为什么不自己去?”
“……绝交了。”
应该算是吧?顾砚洲说得明明白白,不要再见面了。
这样的确对他们都好。
直到现在,沈殊都并不觉得自己对他抱有一丝恋人之间的情愫,自己并不喜欢也并不爱顾砚洲,但看见他落难仍旧心里不快活。
楚四被这个答案噎了一下,“你确定?你还欠着不少钱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咳嗯!”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私下调查沈殊的事,楚凌一赶忙想了个借口打圆场,“我之前不小心听到了我哥和你打电话。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想帮帮你嘛——”
“这样啊。”
沈殊叹了口气,确实。即便欠债的对象变成了楚征,也不能因此觉得可以放松拖欠,这对恋人并不公平。
他这几个月拿到的工资,一半以上都打给了楚征,以偿还贷款。
楚凌一看着他风云变幻的神色,讷讷道:“要不我去帮帮忙,捞一下顾砚洲?”
“但你们不是只是普通的甲方乙方关系么?”
而且顾砚洲还不怎么待见楚凌一,老挑他刺……
“因为我的好朋友阿裴和他关系也很好啊,昨天问我借钱,也想帮顾砚洲凑一凑。”楚凌一耸肩,“这顾大艺术家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都想着帮忙哇。”
沈殊还没回答,楚凌一就拎起外套起身往外走,“真是强运,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大发展。决定了,为了这点可能性,我也要去捞一下他。就这样!我走啦,拜拜。”
下午沈殊陪楚征散步的时候,楚征忽然问他:“不去看看妹妹吗?”
“我一直想去。”沈殊回答,“但你的身体还没好,我不放心。”
“找个护工看个半天就好了?”楚征看着沈殊的眼睛,认真道:“沈哥去做更想做的事情也可以。”
这并非楚征的心血来潮,只是昨天李非烟罕见地来探病。迂回半天,最后还是说了沈芊芊想念沈殊,能不能让沈殊去看看他的事。
他答应了。
除了满足李非烟的愿望,还因为注意到沈殊最近心情低落。
探望亲妹妹总会快乐一些吧。
更何况,沈芊芊能够享受的和沈殊共处的日子,也就只剩下他们结婚前的这段时光了。
那头沈殊前往中央医院,这头就又有新来客。
“窦阿姨让我来看看你。”高挑的长发女人戴着墨镜,语气冷淡,“真没用,开个车还能出车祸。明明以前在英国还是飙车族,办公室的椅子坐久了连路都看不清了吗?”
楚征也没生气,闻礼从小脾气就这样。阴阳怪气,跟吃了火爆辣椒似的,没什么人能受得了她,但有不得不承认她很优秀。
他只是垂眸,轻声问:“所以,窦女士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我们拉郎配了?真好笑。”
“确实神经。”闻礼坐下,不断摆弄手机,好像在给谁回消息。楚征看见她在狂发可爱表情包,十几条地刷屏,对方慢吞吞地回,看起来有点呆,“我们一个男同,一个女同,结哪门子的婚,形婚?”
“我姨父才是神经中的神经,明明知道我只喜欢女人,还和我叨叨半天传宗接代的重要性……说试试看男人就不会那样想了。”
闻礼忽然冷笑一声。
楚征说:“但你还是来了。老头子那边给的压力?”
闻礼抬头,隔着墨镜盯他:“我妈前年去世了。”
“我知道。”
“今年年初,我爸把他养在外面二十多年的小三带回家,扶正了。”
“……”
“还带着个只比我小四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