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昀,你为什么跟一个高中生玩啊,他真的很无趣,哪方面都不咋地,出来带着他连句笑话都不会说,整个人就看起来傻傻的,你跟他做朋友我真就纳了闷了,是因为有个小跟班儿跟爽么?”李振北串子撸得嘴角泛油:“得亏他今天不在,不然他坐在那边插不上嘴我都替他尴尬,我跟你说他这个人性格对有问题,他不是说之前上学就是因为不合群给人排挤欺负么,我现在算是理解了,我要是他班级的都忍不住排挤他。”

  “跟你妈的班,别那么说他,人挺好的,不偷不抢人是个正经孩子,他其实蛮可怜的,好像一直没什么朋友,学习吧,也比较吃力,这么多年的知识都学的无影无踪的,”左昀把自己说笑了,“啥啥都没有,我们还不帮帮孩子,伸出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双手,又不让你掏钱也不需要你免费给他辅导课题,就一起玩玩怎么了,对我有啥影响还是对社会产生啥危害了?”

  “哦,你他妈用爱感化人间啊,左昀,你可别爱心泛滥给自己找麻烦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那天看见他亲你喝过的汽水瓶子。”

  左昀无所谓的吃菜:“李振北,你哪次喝多了不是拿我的酒对瓶吹?你散德行的时候,啥没吹过,要不是我跑得快你都要跪下来给我吹了,朋友之间用用对方的杯子怎么了,就你事儿多,再说看没看清都存疑,你那眼睛两百度你还整天喝高度酒呢,你在这么喝下去,以后怎么继承你爸呲电焊的事业?你只能去盲人按摩院上班了。”

  “去你妈,你嘴太损了,我好心告诉你身边有变态你还嘲笑我,能不能别再提我爸呲电焊的事了他早不干了,人我爸现在坐办公了,”李振北气的直灌酒:“我绝对没看错,你爱信不信吧,回头你被人操了皮炎千万别来找我哭。”

  左昀马上捂住身边女朋友的耳朵:“妈呀他太脏了,听了不宜与身心健康。”

  女生忍着怒气,拂开他的手,她没半点好气:“早我就想说乔梦真对你目的不纯,哪个正常人男的会给自己朋友隔三差五送礼物,虽然都是小礼物吧,但是你认识李振北这么多年,他不仅没在你身上贴一毛钱反而欠你好几千,这才是正常男人,”

  李振北横插一句:“芸芸你干啥呢,郑重声明一下我早就还了啊,哎,你咋这事都知道呢?左昀你小子咋啥都到处说呢?”

  “李振北你别插嘴,”女生越说?越气,简直要拍案而起:“可乔梦真呢,整日接送比你爹妈幼儿园接你都勤,你一伸手他水递的比我都快,你打球摔倒了,他第一个冲上去给你擦手,一个男的口袋里随身带湿巾真的娘,这种小事多了去了,我忍很久,最恶心有一次我在你家抓到他闻你床单,我都恶心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正好今天一起摊牌,左昀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跟他划清界限,咱俩离玩完也不远了,我真是心里膈应。”

  左昀见群起效尤,也烦了:“奇怪,怎么突然就必须跟乔梦真划清界限了,我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见他干什么出格事,挺正常的,你们别夸大其词冤枉人啊,再说他是不是变态或者如你所说有其他心思,那也是我跟他的事,我自己有判断,最烦别人凭感觉就教我干这干那。”

  李振北张了大嘴,眼睁睁见女生收拾好东西抬腿走人,待人没影儿了,才把嘴合上:“左昀,我一直很纳闷,你这种狗脾气凭什么总能泡到漂亮妞,所以只是因为长得帅么?我要是有腿这么长的女朋友,我天天捧在手心里,她说一我都不说二,别说乔梦真了,让我跟你划清界限我都行,你居然为了乔梦真把她怼走,你就那么喜欢乔梦真么?”

  左昀即可反驳:“我可没喜欢他。”

  “我不是指恋爱那种喜欢。”

  “我知道。”

  “所以这是为什么啊?你到底欣赏他哪里?”

  左昀想了想:“还真没有,硬说的话,我唯一欣赏乔梦真的点,不是他对我多好多听话,而是他跟乔青遥一同姓乔。”

  左昀并未夸大,也没说谎,他清楚朋友是志同道合,不是同情施舍,那不叫友谊,那叫做慈善,他也不是慈善家,乔梦真对他而言如风一样来去自由,可有可无,他来他愿意带着他,他不来,他也落得轻松。

  只是经人提醒,他开始留意自己先前没注意到的部分,才发现乔梦真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自己刚见面的毛头弱芽,现在他竹节一样茁壮抽条,甚至比自己还高,至于对自己的特别关注,以前不觉得,现在发现确实是有。

  陪了女朋友又损了好友,发现自己之前确实心大眼瞎。

  追随的脚,体贴的手,宠溺的话,还有无处不在的眼,给热切降温只能冷漠,左昀有意冷着他,电话不接,微信不理,甚至怕他‘巧遇’自己,家都不怎么回。

  结果换来的是乔梦真变本加厉的接近。

  “昀哥,很久没见你了,你在忙什么?”

  “你在学校么?我刚好在校门口。”

  “我在你家门口的711,今天你最爱的鲷鱼烧冰淇淋有货了。”

  “李振北说你最近忙着搞实习的事,他也很久没见你,你还好吧?”

  “我爸从龙井村出差回来一些手工炒茶,正宗当地的不好买到,我也给你送点,你在家还是学校?”

  “我马上要高考暂时先不玩游戏,我把我的PSP和游戏卡给你?”

  “昀哥,我明天高考,祝福我吧。”

  ……

  最让左昀受不了的,乔梦真去读传媒学院,还选了音乐类专科,并且入手了一把二手吉他,反复学乔青遥的曲,并录了视频展示给他。

  左昀有些恼怒的问他:“你又不喜欢他,你学他的曲干嘛?”

  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乔梦真答非所问:“昀哥,我们见一面吧,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一会你家门口见行不?”

  左昀立刻答应,如同斩乱麻的快刀出鞘,即刻套上衣服出门应约,结果发现乔梦真就站在他家门口。

  彼此都在意料之中,跟踪狂和急性子。

  两人相顾无言。

  游移不定的除了天上的云朵,还有乔梦真怯懦的眼睛。

  “昀哥,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躲着你你心里没点数么?你为什么舔我杯子闻我床单?明明不赚钱还送我那么贵的绝版专辑,整日嘘寒问暖还他妈的故意各种地方巧遇我,你,”

  左昀原计划心平气和的解决,见了面也试图忍,但忍不住,到底还是火山喷发一样失智暴走:“你是不是同性恋?你是跟谁都这么变态还是喜欢我?”

  乔梦真被问的大脑短路,他愿意只是想见左昀,他想他想的发疯,好不容易把人激将出来,现下却被逼入穷途,不说都不行了。

  他闭上眼,心一横:“是……我喜欢你。”

  左昀生理不适,话都反着酸:“对不起,我接受不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乔梦真手脚发抖,艰难站稳:“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敢奢求,只想跟你做朋友,看着你好好的……”

  左昀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做不了朋友,你就没打算跟我只做朋友,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决绝又潇洒,可他潇洒还不到五分钟,便再次收到了乔梦真的讯息。

  自此之后,乔梦真整日给他道歉、解释,发誓,拉黑了就换其他的手机号,他全家的,室友的,无奈人脉匮乏,很快乔梦真便无号可用,又囊中羞涩,买号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只剩下一条路,从信息转战现实,他再度鬼影一样出现在左昀身畔。

  再见面左昀并不客气,他脸上没有恼怒,而是带着笑意。

  街的另一头似乎没有人,仔细再看,不远处的贩卖机侧面,一截格子衬衫正无处藏身。

  左昀大大方方的迎上去,顺便摘掉腕表递给旁边的朋友,而后他伸手揪出躲在贩卖机后的人:“乔梦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在我面前消失,以后都不要出现,如果三个数之内你还不走,那就别怪我了。”

  左昀身后三三两两的青年开始起哄。

  “左昀,别跟他废话,直接办了他,”

  “妈的小变态。”

  “傻逼,真恶心,亏的左昀还跟他做那么长时间的朋友,我其实一直都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味儿,碍于左昀我才忍着跟他一桌吃饭。”

  “是啊,脏了吧唧的,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来的勇气?”

  “对啊,他连左昀前女友的脚趾甲都比不上,你看他那怂样子,好像落水狗啊哈哈哈。”

  ……

  左昀揪紧乔梦真的衣领,看对方眼眶一点点的红,左昀没有动手,也没松手,他怒目而视,心有不忍,同对方一起陷入沉默和胶着。

  乔梦真眼眶蓄泪,他在等左昀回心转意:“昀哥对不起,你觉得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我没有舔你杯子闻你床单那么恶心,我当时可能是拿错了水以为是自己的,闻床单也是你放在床头我想替你收起来,但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脏的就顺便闻闻有没有洗衣粉味,我不是变态,如果你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恶心,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你不想见我也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断了联系,对不起,是我错了,我……”

  李振北一脚把他踹倒:“去你妈的吧,他不动手你别以为就是念旧情,你当我们都是死的么?”

  这话如火星溅油,瞬间点红人眼,一帮男青年蜂拥而上,暴躁殴骂,血液和尘土都在沸腾。

  乔梦真自抱着头,自灰泥和踢打里倔强不语、不逃,拳脚如雨而下,汽水都浇在他脸上。

  他很难睁开眼,但依旧努力的看,看人群缝隙中左昀立在逆光里,俊脸模糊,阑珊如灯火。

  他也不敢闭眼,因为闭眼就想起久违的噩梦,放学后学校的公厕里,同学们笑他是傻大个,呆头鹅,以格尺抽他的耳光,用圆珠笔戳他的眼皮,跟这次不太一样,

  但是痛是一样的,甚至这次更痛。

  乔梦真躺在地上,直至头顶人头散去,剩腥日白光。

  他口鼻渗血,眼脸肿胀,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只盯着一处动也不动,原来贩卖机背后的墙面还有一张泛黄海报,由于不能对外展示,店员撕都懒得撕,不仔细辨认的话,还当是张糊墙纸。

  海报上是乔青遥某年的饮料广告,巨星落幕,结局不过如此。

  乔梦真眼都不眨的望着那个人,那个人也眼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斑驳了少见的微笑,乔青遥勾着嘴角,如神在云霄。

  路过的人被‘横尸’街头的乔梦真吓到了,上前两步发现人睁着眼,便驻足低语指指点点,最后加快脚步直至消失不见。

  正午至阳之时,人在曝晒中抽泣。

  乔梦真视线浑浊,眼泪汹涌,想着自己如果是乔青遥就好了,哪怕当一天也好,即刻死掉都行,总好过这样生无价值,从无绚烂,只有平淡走向更平淡,平淡又窝囊的乔梦真,从小到大,梦想无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