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7章 蜃境

  抓错人已经很尴尬了,抓错人还被人喊“嫂子”,误以为跟水寒是那种关系,更糗。

  月白不情不愿撒手,冲水寒吼道:“你不早说!”

  刚才还背着手训人的水寒唯唯诺诺笑道:“是我错了,这不受伤了嘛,脑子不灵光。”

  因为是妖怪,众人不敢大意,早在误会解开以前就分出人手通知增援。不多时,曾追随水寒曾祖父的那位退休老祭司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水寒好端端坐在地上,而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正为他包扎伤口。

  老祭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阿望见到老者,赶紧起来行了个礼,低声说,“我哥好像在跟那只妖怪谈恋爱。”

  “开什么玩笑!”老祭司一甩袖子,上前打量过月白后,捋着花白的胡子说,“你是猫族?”

  另一边,就在这个距祭祀还剩不到两小时的关头,大司祭屏退闲杂人等,与学者争执不下。

  “你该当场杀掉那个叫水寒的,现在这样处理,发生变数的几率很大!”学者不断抽烟,烦躁不已。

  大司祭黑着脸说:“杀他要是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我早动手了,哪会让他活到现在,泽挞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已命人将寻常祭品速速放回,人牲这事,短时间内不可再提。”

  这明显不是学者想要的。

  计划搁置,意味着加钱的事又会重新提上日程,只有逼大司祭走出杀人这一步,才能捏住把柄,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利益纠纷。

  学者持烟斗在桌上敲了敲,很不耐烦地说:“不行,必须得按计划做,倒是可以换个由头……说水寒妄议神灵,怎么样?”

  “妄议神灵顶多罚个静思,罪不至死。”

  “谁说的罪不至死?神明说了吗?没有吧。这样,你让人将他和他的同党一并拉到祭坛上,就说交由神明审判。”

  “神明真的会降罪?”

  “还等什么降罪哎呀,当然是我去做手脚!你们泽挞人就没几个见过世面的,还不好骗?”

  月白以为终于见到个有文化、不喊他做妖怪的,正要说说龙族的事,谁知那位老祭司认出他的身份后,转身冲水寒劈头盖脸骂到:“我说呢,整天怂恿大伙离开泽挞,原来是跟这破猫好上了。”

  月白:“误会误会,我跟他……”

  水寒一手将月白揽到身后护着:“他是我的谁你无权管!警告你不许侮辱他!”

  月白:“喂喂,你这样容易越描越黑……”

  老祭司:“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好高骛远、逃避责任,整天做着异想天开的梦,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愿意醒过来!”

  月白:“其实他也没你说的那么差……”

  水寒:“不愿醒来的是你们!时代已经过去,连龙族都死光了,泽挞需要的是出路,而不是高高在上、只会跳大神的大司祭!”

  月白:“哎呀,别吵!让我先说!”

  老祭司:“你不跳大神,就只能跳火坑!你睁开眼仔细瞧瞧,这里追随你的人,哪个不是从小与你一同长大,今夜他们若是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月白没脾气了:“得,你们先吵。”

  水寒显然被戳中软肋,态度缓和了些:“我正在想办法解决,不会让大伙有事的。”

  “想办法想办法,次次都是这样推脱,不居高位、无权无势,你能做什么?”老祭司说着,将走开没几步的月白拽回来,推到水寒面前,“我知道他不是妖怪,阿望和洛洛知道吗?民众知道吗?你有多少张嘴,能在他被烧死之前叫大家都相信你?”

  “烧死又是什么鬼?”月白踉跄着,还没站稳就开始吐槽,“你们这里的陋习敢不敢再多些。”

  水寒眉心一紧,浓浓的无力感从心底深处涌了出来,溢满胸腔。

  他不说话,老祭司以为他在反省,也不说话。月白终于抓住机会,凑到水寒耳边说:“有个龙女在找那只风铃,可能过一阵就到了,你快想想办法。”

  水寒不敢怠慢,将月白带到角落里低声问:“龙族还有活人?你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曜谷,就是你说的那个石像后面,它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个封印……”

  大司祭最后还是听从学者的建议,让心腹去捉拿水寒同党。

  心腹前脚刚走,负责筹备的后勤扑通往地上一跪:“魁札尔铃不知去向,我们翻遍了水寒的家,怎么找也找不到。”

  “什么!?搜过身没有?”

  “之前有搜过,他身上没带任何东西。”

  “是否在那妖怪身上?”

  “这……”

  “这什么这,妖怪呢?抓了那么久还没抓到,你们这群废物!”

  大司祭急得跳脚,学者却笑了,附耳说:“大司祭莫气,这是老天爷给你送锦囊来啦。水寒跟妖怪里通外合,盗取神器,这罪名够不够?”

  大司祭眼睛骨碌一转,高兴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水寒不死难以平民愤!来人啊,再给我发话下去……”

  别人没来,私生子来了。他发现母亲不在家,果然中计,跑来扬言要看人牲的名单。

  “人牲”如今是敏感词了,况且还有不知就里的后勤趴在地上。

  大司祭不停给私生子使眼色,私生子却读出了另外的意思,失态大吼:“看来水寒说对了,你不仅要假借神的名义排除异己,还要杀我母亲!”

  “瞎说什么!滚出去!”

  “让我滚?当年若不是母亲为你偷天换日篡改选票,你根本坐不上这个位置!现在倒打一耙,你也不怕报应!”

  “闭嘴!你给我闭嘴!来人啊,来人!”

  心腹不在,另一个临时替守的侍者跑来,前脚才跨进门便听到私生子说:“你这么能耐,人牲选五十个怎么够,不如一次性把知道内情的人全杀光吧!”

  近侍咽了咽口水,垂眼看着趴在地上的后勤,后勤感受到了目光,也扭头看着他,然后两人心里默念一二三,同时往两个方向拔脚就跑。

  这下大司祭坐不住了,拖着年迈的身子和一身奢靡服饰,在后面边追边喊:“回来,你两给我回来!”

  很快,城内闹得不可开交。

  要抓水寒的同党,必须辨认出谁是同党。心腹怕少抓漏抓不好交代,就想出个办法,让民众相互指认,于是有人急着撇清关系、有人攀咬污蔑、有人掐脖扭打……

  还有一群人惴惴不安,聚在一起听逃出来的后勤讲小道消息。

  “据说要被处死的不止五十人,到时候会一路从祭坛跪到广场。”

  “一路跪到广场得有多少人啊,大司祭怕不是疯了吧?”

  “怎么办,我不想死。”

  “别听他瞎说,他最喜欢吹牛了。”

  听到有人质疑,后勤当即抛出关键信息:“那谁谁是大司祭的私生子你知道不,他亲口所说,我亲耳所闻,这还有假?“

  “应该假不了,我听说侍者那边也在传,版本差不多……”

  胆子大的还在争论,胆小的已开始哭哭啼啼,大伙都知道反抗才有一线生机,可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主动挑这面大旗。

  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嘴:“大司祭不是世袭的吗?现在的这位,真能听得懂神明旨意?”

  “哦对,私生子还说,大司祭当年是舞弊才选上的。”

  “啊?不会吧?”

  “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旧事。当年水寒的父亲要求重新点票,结果第二天,夫妻两人失足跌落山崖,调查过后说是意外,谁知道呢?”

  “那水寒怎么不替父母报仇,还死心塌地屈居大司祭之下?”

  “他那时才两岁不到,懂什么。”

  “两岁不懂,如今二十三了也不懂?”

  “就是,大司祭嚣张至此,水寒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打算找他出头?不行的,他连个羊都不敢杀。”

  “谁是生来就敢的,敲打敲打嘛,走走走,找水寒去。”

  水寒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坚持要问月白的名字,月白翻了翻白眼:“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叫什么很重要吗?”

  “可我总不能一直’你啊你’地称呼,这样很不礼貌。”水寒异常认真,“还是说,猫族有不能对外透露姓名的规定?”

  “那倒没有。”月白“啧”了声,别开脸,用极快的语速说,“我叫月白。”

  “!!!”

  看,果然是这样。

  月白有些不高兴了:“我知道,哈恩那只猫也叫月白嘛,可她是个三花,而我是黑猫。你看看耳朵这边,还有尾巴,能分清楚吗?”

  “还有这种讲究?”水寒下意识伸手去摸,被月白狠狠抽了一下。

  “尾巴不可以乱碰!”

  话音落,一群人从城里跑出来,吓了水寒一跳。

  他生怕月白被趁乱掳走,将人推到备料间,再把门带上,老祭司和阿望等人则手持短刀长矛挡在他俩身前。

  “哎,放我出去,你锁着我我怎么打!”

  “别怕,只要我活着一天,定会护你周全。”

  “苍天啊,我不需要你保护好吗!”

  两人拉拉扯扯,结果民众一心惦记保命的事,压根就不问妖怪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祭司一听众人是来投诚的,当场笑开了花,身为当事人的水寒却一点也不开心。他将月白放出来,月白气鼓鼓地说:“总之话我带到了,办法你自己想,我身为妖怪,还是自觉些,别在你族人面前晃来晃去比较好。”

  “你要走?”

  “不走啊,到边上等你。”

  水寒略松一口气,谁知月白接着说:“那片竹林我实在是绕不出去,你之前答应过忙完就送我出城,不会食言吧。”

  水寒:“……”

  月白坐在远处的台阶上,揣着兜,两脚交叠着无聊晃了晃。

  看到别人一大家子吵吵闹闹,他忽然就想家了,想大猫山温暖的阳光,想自家的床,想多多,想斑,想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懒散生活。

  月白重重呼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那张船票。

  又一天过去了,那上面依旧没有出现日期,再看看水寒忙碌的模样,估计短时间内顾不上他。

  要么打个盹吧。

  月白挪了挪屁股,正打算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一片落叶自眼前卷过,而后双目失焦,广场景象也随即泛起涟漪,像极了“花月节”开幕那日的情况。

  戒指这次没有发挥作用。

  当近在咫尺的喧哗声远去,层层迷瘴的后方,展现出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幻影世界里,水寒被剥去上衣、反剪双手,压在队伍的最前方,被同样对待的还有阿望和那群跟他们玩得好的少年。

  大司祭头戴祭冠、身着盛装,在学者和辅祭的拥护下缓缓走向月白的方向,而在月白身旁,通往祭坛的梯级上,老祭司和洛洛带领不少人据守着,似乎准备与大司祭正面抗衡。

  月白倏地站起,过大的动作幅度弭除了幻影。

  水寒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这边,见月白突然来这么一下,当即弃族人于不顾,慌里慌张跑过来问:“怎么了?”

  月白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东西?”

  “奇怪东西?”水寒左右看看。

  时值日出前七刻,是一天中光线最暗的时刻,也是祭祀仪式原本应该开始的时刻。按理说,泽挞闹成这样,祭祀是肯定办不成了,水寒也已想好应对龙族的说辞。

  他以为一切都开始好起来,结果月白问的这个问题,又将他的心打落谷底。

  他什么都看不见,再想仔细问问月白,民众却自发围了过来,吵闹声扰乱了空气,丝丝缕缕的白烟趁机从地底钻出,在每个人身上短暂停留过后,重新凝聚出幻影。

  幻影中,所有人的站位有了明显变化,显然刚才已发生过什么。

  老祭司质问已被松绑的水寒:“魁札尔铃呢!”

  水寒低头不语,摆明是拿不出来。

  站在老祭司身边的支持者们开始动摇,小声讨论:“该不会他真的将神器卖给外人了吧。”

  “难说,他平日里就经常宣称泽挞待不下去了,要离开这里。”

  大司祭呵呵笑道:“所以啊,不是我想以人为牲,而是水寒此举惹怒了神明,不给出合理的交代,无法平天怨、安万民。”

  被押解的少年们又怒又惊,纷纷撇清关系说。

  “我不知道水寒在谋划什么,也没有参与,求大司祭明鉴啊!”

  “我跟水寒只是住得近,和他一点都不熟!”

  “我,我举报!水寒在地下室违规捣腾种植的事,大司祭您看着我投诚的份上,别杀我!”

  唯有阿望哭得眼睛都肿了,反复念叨说:“哥,哥你想想办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水寒的目光在老祭司等人、倒戈的伙伴、中立围观群众,以及那个外来学者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大司祭身上。他直呼大司祭的全名,说:“跟我到祭坛上,借一步说话。”

  大司祭:“你当自己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来不来随你,他日别后悔就是。”水寒说罢,朝老祭司恭敬鞠了一躬,“洛洛,你也来。”

  民众沸腾了,有人大喊:“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家伙偷偷摸摸算什么!有事不能光明正大对民众讲,让民众判断吗!”

  在一片“就是啊,就是”的附和声中,水寒放下一句,“请大家稍等片刻,我马上就给你们一个交代”,便往高处走去。

  一步、两步,他向月白走来,而后直接从月白的身体穿了过去。

  月白回头看着“那个”水寒,确认不是困倦产生的幻觉,便对现实中的水寒说:“我想到上面看看。”

  洛洛一听,本就没有表情的脸拉得更长:“不可!祭坛是神圣的地方,岂能容你个外人践踏!”

  “是啊是啊,此举不妥。”民众也跟着插嘴说。

  月白不理他们,揪着水寒问:“我就看一眼,不碰任何东西,你给个准,行,还是不行。”

  “行。”水寒想都不想就答应,又说,“可是你得注意安全,不可冒险。”

  月白:“知道了。”

  祭坛上,“那个”水寒平静地对大司祭说:“我弄丢了神器,罪该万死,你贩卖神圣土地,似乎也好不到哪去。下面一个个的,都想坐你的位置,今日要是我拉你一起上路,肯定很多人心里欢喜。”

  大司祭闻言脸色一变:“你这是胡诌乱扯!”

  “我有证据,而且每一次你有所动作,我都留了心眼,从前是不想多生事端,没有提及罢了。你要不信,大可放手一试。”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水寒抬手,摸着那棵巨大的树,也就是这时,月白才发现那树不是活物,而是由青铜一块一块铸造而成的。水寒说,“将你单独拉上来,就是给你个机会。我的要求很简单,杀我可以,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其他人必须放了。”

  大司祭:“好,我答应你。”

  水寒:“我不要答应,我要现在就放!”

  害怕事情败露、又急于除掉眼中钉的大司祭只好照做。他心想,只要水寒一死,处理下面那群小屁孩也就分分钟的事。

  水寒看到所有人都解绑以后,将站在梯级中间的洛洛喊上来,倒掉祭碗中掺了水的酒,解下腰间的黑曜石匕首往自己腕上割一刀,血液滴滴答答落入碗中。

  洛洛紧皱着眉,像是想说什么,但顾及大司祭在,最后还是没讲出来。

  水寒将匕首交予他,特别提醒说:“这是我家世代相传的祭刀,重要性不亚于魁札尔铃,现在交给你了,你来执刀。”

  “慢!”大司祭终于看出了水寒的阴谋。

  他这是打算牺牲自己,将洛洛和其他人完完全全摘出去,然后拿卖地的事反将一军。甚至为了洛洛在主持公道后能名正言顺接替大司祭一职,还想出了喝血延续血脉这种荒谬的事。

  可是水寒已跪下了,背着手、挺直腰,胸廓呈弓型展露在外,洛洛横持匕首,避开肋骨,对准心脏外延的位置手起刀落。

  民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毕竟谁都没想过水寒会对自己那么狠。

  水寒忍受着极大痛楚,对洛洛说:“大司祭要秉公克己,不可贪位慕禄、不可置民意于不顾。龙族已死,泽挞失去供养是迟早的事,你答应我,尽力说服老师,然后带着泽挞人闯出一条新路。”

  洛洛含泪点头,颤抖着转变匕首的角度,开始掏心。

  水寒难受得五官皱成一团,只有嘴唇一直在开开合合,无言默念着哈恩的名字。

  哈恩,哈恩……

  腥稠的血漫过祭坛边界,滴落在一旁的青铜树上,叮当作响。那些汹涌的痛,那些绝望那些悲伤,不知通过什么传导到了月白身上,他慢慢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用力呼吸,痛得直冒冷汗。

  水寒的心脏被摆上祭台时仍在跳动,洛洛紧握匕首,朗声喊道:“望天神怜悯,赐予我等新的神器。”

  “望天神怜悯。”老祭司第一个跟着念,而后是稀里糊涂的民众。

  成百上千的人不停反复诵念,形成一种奇怪声浪,神明好像真的听懂了似的,叫天边绽放出一丝光明。

  这时,埋伏在角落里,由学者带来的其中一个雇佣兵无缘无故举枪瞄准,“砰”的一声响,在洛洛眉心打出一个血洞。

  他缓缓向后倒下,场面开始混乱。

  “肃静!莫要怕!那是天罚!”大司祭还做着扭转局势的美梦,谁知下一枪打的就是他。

  人们尖叫着四散逃跑,没有注意到水寒眼角滑落的泪水,更看不见青铜树上的汩汩血流正逆向重回祭坛,汇聚在他的那颗心脏周边。

  祭台被腐蚀得滋滋冒着白烟,白烟卷起漫天尘土,绕着青铜树打转。

  神树受到感应,自发抽出嫩芽、舒展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结果,一只只漆黑的魁札尔鸟从远处飞来,一边啄食那些果实,一边和着风声发出凄厉尖叫。

  这本应是世界新生般的壮丽画面,然而魁札尔铃丢失,启动法器转由水寒那颗饱含怨念的心脏替代,龙族亦不曾到来。

  最终,黑色法阵自神树顶端升起,与盘踞空中的白烟卷作一团,融合成巨大漩涡,旋涡又降下浓雾,雾中隐藏着无形的刀,追逐在以学者为首的那群入侵者身后,要将他们片片撕碎。

  雇佣兵们持械顽抗,双方陆续有人倒下。

  学者拽起一具尸体作掩护,问他们:“刚才是谁开的枪?”

  “不知道,我们都没带枪进来。”

  “老大,现在怎么办?”

  “淋油,放火,都给我烧干净了,一个别留,赶紧办完赶紧撤,他们身上有禁咒,我们只要出城就安全了。”被算计的学者没耐心继续跟泽挞人周旋,干脆动了杀个精光的念头。

  后来这群外来者是死是活,月白无从知晓。

  他手脚冰冷地伏在高台上,那片由水寒恨意织就的、令人窒息的浓雾似要将他冻凝在这片奇怪的海市蜃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