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68章 灵犀(下)

  梦魔察觉到力量从自己身上抽离开去,知道这次玩砸了,不敢恋战,疾飞冲向昏迷不醒的科乌,打算将它捞上就走。

  鸯鸯见状身形一掠,生生将梦魔逼停,而后左臂横挥,一把菜刀“咻”地擦着梦魔的脸飞了过去,钉在远处的树上。

  她霸气地说:“姑奶奶还有账要跟你算呢,动了我猫族的人就想跑?”

  梦魔嗤笑:“鸯鸯,那两个有嚣张的资本,你却终归是凡躯,就凭身上带着的几把菜刀得罪我,下场你想过没有?”

  “几把?呵呵。”鸯鸯冷笑道,“你真以为我穷得叮当响,连个秘宝都买不起吗!?”

  她说着抬手一抹,菜刀在身前分解出虚影,气势汹涌朝梦魔袭去,笃笃笃——,不到几秒时间,建筑上、雪地间,就连梦魔的木偶四肢,都插满了清一色的菜刀。

  梦魔:“我去,这什么鬼!?”

  鸯鸯:“秘宝·无尽菜刀。”

  梦魔:“×&%¥#@”

  她自身的咒力在现实世界毫无用处,剩下的优势也只剩会飞,完全不是鸯鸯的对手。挨了几下后,她明白到跟这群固执的猫讲不通,便迅速拔高,在空中绕来绕去静待时机。

  可鸯鸯也不是省油的灯,站在水寒月白和企鹅之间,梦魔往哪她就打哪,扔不完的菜刀“唰唰”乱飞,逼得梦魔束手无策。

  这边胜负难分,那边的逆七芒星被一圈又一圈细密的金色铭文层层缠绕,融合成非此非彼的古怪法阵。

  法阵剧烈震动,伴随着金鼓声鸣,无孔不入的以太风暴与破魔除障的魁札尔铃相辅相成,刹那将亏欠了的时间寻回。

  岁月粉尘席卷了乐园镇的每一个角落,锈迹腐痕有如过隙白驹般扩散蔓延,万物褪去光鲜颜色,盘踞了数十年,一度固若金汤的时停结界自上而下逐层瓦解。

  梦魔气得要命,发飙道:“毁了乐园镇,这里成千上万的人都要陪葬,包括你们那位螳螂朋友,为打败我而杀人,你们想清楚了吗!”

  月白倒抽一口凉气,骤然睁开眼,却无法控制那股由自己释放的飓风。

  水寒立即提醒:“别分心,一鼓作气将梦魔撂倒,其他的日后再谈。”

  “……”月白心中涌出无限恐惧。好像只要不管不顾痛下狠手,自己就会回到梦里,变成那个冷血得连爱人都能杀掉的哈恩。

  法阵荡漾着不宁的涟漪,处于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

  水寒垂眼看着月白,十分为难。

  按理说,困在乐园镇的人与他们非亲非故,亦不属于这个时代,其中不乏猴腮雷哥莽夫那种不听人话、唯利是图的,放出去只会是一团乱麻。

  因此,让滞留者们顺天应命、尘归尘土归土,反倒是最合适的选择,而且放过梦魔,下一回恐怕更难对付。

  但月白在难过,或许为了小刀那个新朋友,或许是来源于一种,想将自己与哈恩绝对区分开来的心境。

  这些信息通过两人的牵绊,完整传导到水寒心里。

  水寒一咬牙,五指张开,控白烟将科乌落在地上的手杖夺了过来,对月白说:“专心默想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其他的交给我。”

  “好。”月白拽紧了水寒的衣角。

  就在时停结界粉碎的最后一秒,杖头闪烁,成千上万薄冰凭空出现,折射着逆七芒星的光辉。

  它们高速旋转,往四面八方层层扩散,相互撞击扬起的冰尘弥漫在空中,似银河繁星闪烁,又似书本描写的海中鱼群,在每一栋建筑间簇集游动。

  锈穿了的破洞被填补,散落在地上的旋转木马凌空飘起,合拢归位。

  乐声奏响,一段轻快的咚咚哒序曲过后,长号也加了进来,紧接着是三角铁、钹和小提琴……

  过山车“呼啦啦”自动运转,树篱迷宫的月季花争相绽放,从遥远的那边一直绵延到这边,甚至连那座从未完工的巨大摩天轮也亮起了灯,开始缓缓旋转。

  逆七芒星阵敛去光芒,法杖的能量也随即收敛,金色铭文是最后才暗淡下去的。

  水寒搂着浑身虚软的月白,冲梦魔说:“这里被以太力接管了,你再无法从滞留者身上汲取魔力,是乖乖交出夙夜璜本体,还是逼我动手?”

  梦魔气得七窍生烟。

  就在这时,一点红光抖动着,落在她的胸脯上,远处也传来奇怪的声波,嘟嘟——嘟嘟——,跟催命似的。

  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际,“啾”的一声,激光击中梦魔,并穿体而出。

  她不敢置信地圆瞪着双眼,失去咒力支撑的人偶躯体瞬间支离破碎,露出埋在里头的夙夜璜,且方才的一击正正打在了接驳口上,让夙璜和夜璜再次分离成两半。

  鸯鸯转动耳朵。

  奇怪的声波停了,变成嘈杂的交谈声,什么“活物”、“再次锁定”。

  月白恍惚着还没回过神,那点红光齐着他的颧骨晃过。

  “跑!”水寒一手揽着月白一手拽着鸯鸯,飞身闪入建筑物内躲避,红光失去了目标,落在十几米开外的地上,随后又是“啾”的一声,雪地被炸出个小坑。

  小刀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他们说:“外面来了好多奇怪的车子,突突突不停攻击,好多人被弄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回来找你们。”

  见小刀好端端活着,月白松一口气,仔细询问了袭击他们的新敌人的信息。

  “无人驾驶车和火炮?”鸯鸯烦躁地摆尾,“是古拉没跑了,水寒,你的咒法能搞定那些玩意不?”

  搞清楚敌人底细,水寒不再束手束脚。

  青灰色的烟自他身周源源不断地生出,像浪潮般堆叠着涌向小刀所指的方向,巨大轰隆声接连响起,持续了有近一分钟才停下。

  这动静极大,引来了城里的滞留者。

  猴腮刚打照面就大声假哭道:“这群人跟妖女是一伙的,他们里应外合,把咱们耍得团团转!可怜我家雷哥啊,英年早逝……”

  不明真相的人们七嘴八舌逼问。

  水寒愤怒地捏紧拳头,腕上的雄鸡徽记被恨意染成墨色。他灰白的长发化作浓烟,似狂风中飞扬的漆黑旗帜,卷着猴腮的脖子用力一拧,“咔”的一声,猴腮大张着嘴软倒在地,血液从他口鼻中渗了出来。

  “杀,杀人了!”有人喊了这么一句,瞬间脖子也被浓烟环绕。

  人群迫于生存压力,不敢作声。

  水寒冷冽的目光扫过他们:“我没有梦魔那么好脾气,你们于我,也没有利用价值。想死的,现在上前一步,我给个痛快,不想死就乖乖呆在城里,这里有空置的房屋和大量的食物,足够你们熬过这个冬天。”

  “可是我想回家!”

  “是啊,我们都想回家!”

  “你是谁,凭什么扣留我们!”

  有那么一刹那,水寒想将这群人通通弄死。

  但一想到这里的事多少与月白脱不了干系,害怕月白自责,他只能隐忍着,牵起月白的手与之十指紧扣,以此来抑制自己的戾气。

  水寒思忖片刻:“这样吧,分享一下你们来自哪里,曾梦见了什么。”他指着莽夫,“你先说!”

  莽夫脖子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烟圈。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撒谎说:“我,我梦见自己随骑士长远征。”

  他的答案中规中矩,结果有人提出异议:“什么时代了,现在哪来的骑士长。”

  “对啊,最后一任骑士长在7年前已经病死了。”

  “怎么会是7年前呢,明明是39年前。”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人们争论个不停。

  因为艾利曼莎堡总是试图收编乐园镇,陷在乐园镇里的古拉人尤其多,他们通过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水寒拆开裹罐头的报纸扔在地上,告知他们真实世界的时间,以及离开乐园镇的后果,让他们自行决定去留。

  小刀挥动它巨大的前臂,在雪地上一笔一画计算。

  月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再过两个月,多多就二十六了。”

  “十七年,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小刀止不住地发抖,那双又圆又大的复眼空洞而无神,月白觉得如果昆虫能流泪,那他此刻一定是在哭。

  “你当初,是有什么事赶着去办吗?”月白问。

  小刀说:“我是逃婚出来的。”

  小刀很爱他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已久,可拜螳螂那个该死的吃配偶习俗所赐,结婚前夜,孬种小刀还是临阵脱逃了,而且一跑就是好几个月,杳无音讯。

  机缘巧合之下,他把多多送回了家,猫长老的家庭结构颠覆了小刀的认知,过继一个孩子,再不行就丁克,这事也不是没法解决的。

  他寄了封信,安抚远在故乡的未婚妻,紧接着马不停蹄往回赶,谁知在途经积雪平原时突遇暴雪,为了躲避误入乐园镇,这么一蹉跎,竟已然隔世。

  小刀边说边哽咽:“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当初就让她吃掉呢。”

  “现在也不迟啊,赶快回家看看吧。”月白安慰说,“也就十七年,不定她还在等你呢。”

  小刀:“会吗?”

  “会的。”水寒走过来,揽着月白说,“相爱的人之间会有羁绊,如果足够强大,就能超越时间和生死,所以你要给对方信心,也给自己信心。”

  月白靠在水寒怀里迷迷糊糊。

  印象中,除了哈恩那些往事,自己还做了更加可怕的梦,但此刻,一切影像被挡在层层叠叠、和煦灿烂的紫藤花瀑后方,无法欺近他身,却也导致他怎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