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子祈说。
月白吓得尾巴一炸,如果不是水寒按住,差点从小土坡上滚下来。
“不辱使命,负鼠先生救回来了。”子祈像兔子一样蹲在月白身后,笑嘻嘻的,手上还提着一只公负鼠。
负鼠一家子迎上去,哭唧唧的重逢才开了个头,子祈就说:“别吭声,犬族耳朵厉害得很,想活命就安静些,听我说完。”
负鼠们纷纷闭嘴。
子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包食物:“这是格雷斯的高级通行证,你们连夜赶路别作停留,如果可以,把刚才营地里乖一点的人也带走。沿途我留了食物,通过格雷斯关卡后,立即转向西边,想办法坐船到海对面的科罗旺,那边会比较太平。”
负鼠一家谢过他们,在这里与三人分别。
对面,紧闭着的门再次打开,有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砬迪得意洋洋踱着步,身后跟了有十来只犬,其中的萨摩耶嗓门不小,傻兮兮问:“加珊王大人,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有吃有喝,还能让犬族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物种?”
“那当然。”砬迪用手帕遮住笑咧了的嘴,提醒说,“不过你们可要记着乖乖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问,不该有的想法不能有。”
“汪!”那群狗摇着尾巴,兴高采烈跟砬迪走了。
几分钟后,屋里冲出一条边牧,四处嗅了嗅,往砬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水寒探出脑袋,伸手拽起月白,从他肩上取下司祭大衣扬扬土,再给他披回去。
子祈的目光停留在砬迪消失的方向,眼中有奇怪的情绪闪过,只不到一秒,被刚好想跟他说话的月白捕捉到了。
月白:“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子祈立刻换上脸谱式笑容,转移话题说,“刚才转了转,这里的犬族有好几百,房子全被占了,很难攻破,他们也不像是乐于分享的样子。依我看,咱们只能连夜赶路,到万银镇再休息了。”
其实从旧镇到万银镇并不近,中间至少还要经过五个城镇。
一开始,月白以为子祈只是习惯说话夸张,正如他平日里的小丑装束那样,后来才知道,实际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个城镇都有强壮的族群占地为王,他们四处杀戮抢夺,既不愿与其他人共享战利品,也没兴趣为途经的旅客提供住宿。
镇与镇之间,搭起了许多临时性营地,这里头又分好几种,环境还行的,要价很高,而且不收各国钱币,只要金子,愿意低价甚至无条件接纳旅者的,经常发生纷争,还有设陷阱半夜打劫的。
于是三人马不停蹄,足足赶了六天的路。
月白和水寒其实还好,能变成轻盈的猫身,交替钻到背包里睡觉,让另一人背着。身为人类的子祈就惨了,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从前敏捷的脚步也绵软了不少。
关键他一路上总可怜别人,把自己的干粮和水逐点逐点分了出去,最后一天简直到了滴水未进的地步,还是月白醒来后发现他嘴唇干裂,才不顾水寒反对,分了自己的猫粮和水给他。
时隔九个月,再次踏足万银镇,那家月白曾住过的旅馆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热气球吊篮变成木柴,球囊布料割得支离破碎,披在外来者们的身上用作御寒。
店主一家、看管热气球的老伯、还有流连此地的学者和雇佣兵均不见踪影,月白甚至不敢去揣测,那些人到底是自主离开,还是已然罹难。
他彷徨站在面目全非的焦土上,心里说不出的唏嘘惆怅。
旅馆残骸乌漆漆的,一掰就碎,没有工具根本没法往深了挖,再加上烧毁前似乎经历过抢夺,结构发生了偏移,认不出房间与房间的明显界线。
子祈一筹莫展地低着头:“你们确定戒指在这里头?”
月白跟水寒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能搭把手一起找吗?”子祈低声下气地说,“我看地上脚印凌乱,帐篷也没有收起,这里的人应该只是临时出外寻找食物,入夜就会回来,我不想跟他们起纷争。”
月白无奈地挠挠脖子。
帮忙吧,白费力气无用功,加之路途匆忙,假戒指还没做出来,想糊弄都找不到东西糊弄。
可不帮忙又说不过去。
水寒见状,解围说:“那次除了万银镇,月白还到过泽挞。不如先去泽挞找吧,那里相对来说也比较安全,可以休息整顿,要是找不到,再回头也不迟。”
“祭城泽挞?”子祈神色微微一变,“外人不是不得进入吗?”
“是不能。”水寒说,“但你如果饿死了,毒能不能解另说,月白估计要伤心难过,我是看在他的份上,才网开一面的。”
子祈笑了,这回看上去倒像有几分真心:“那就叨扰了。”
水寒将子祈安置在后勤区,没让他进入核心地带。
月白也留了下来,名义上是尊重泽挞风俗,实际是盯着点子祈这身手不凡的家伙,腾出时间让水寒专心捣鼓假货。
子祈一点也不客气,进门倒头就睡,剩月白抱着傻不列颠的企鹅,无所事事坐着发呆。
企鹅萌是萌,但喜怒不定,急了还会琢人,月白不太敢惹它。
可这后勤区是集体宿舍,宽敞阴森,前后嗷呜嗷呜地漏风,加上子祈睡觉又很安静,不打鼾不磨牙,连身都不翻,跟个死人没差。
月白翻出蜡烛点上,试图让周围温暖明亮一些,在胡思乱想几个来回后,没等着水寒回来,倒是子祈醒了。
子祈看着长长短短一溜的蜡烛,有点惊讶说:“猫族也怕黑吗?”
“猫是不怕黑。”月白没好气应说,“但不代表不怕鬼啊。”
子祈咯咯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可爱。”
月白闻言,又想起自己被子祈算计了若干次,不想再继续那些话题,遂问:“对了,你刚才说’也’,难道你怕黑?”
子祈:“嗯,小时候挺害怕的,长大就不会了。”
月白:“你家没有沼气灯?”
子祈:“我没有家,是在马戏团长大的,灯和漂亮衣服都是奢侈品,只有开演的时候才能使用。”
这么说来,子祈整天穿着那套小丑服饰,也许不是刻意乔装打扮,而是真心喜欢,毕竟那是她从小就稀罕的东西。
月白想了想,翻找出一根最粗的蜡烛点燃,连着烛台一起搁到子祈面前:“这样会不会好些?”
子祈:“我说了,长大以后就……”
月白:“放着吧,我看你年纪也没多大,搞不好还是个未成年。再说,两岁的猫吃奶糕,难到成猫就不能买来吃吗?只要堂堂正正,不违法,有点奇怪的小癖好怎么了。”
子祈震惊地圆瞪着眼,过了很久才小声说:“谢谢。”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得灿烂,却是自然多了,融洽的气氛不禁让月白想起初次见面时,两人挤在大篷车里谈天说地的日子。
月白趴在矮几上,托着腮,趁机打探说:“你到底是吉特人还是安比人?为什么狗精会怕你?”
子祈抿了抿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知道达尔达诺吗?”
“知道。”月白说着,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在历史书上看过。”
子祈搁在桌上的手互相搓了搓:“达尔达诺是个岛国,在230年前,被格雷斯和吉特瓜分了。为了更好辨析行政区域,人们习惯将南面并入格雷斯的部分叫做格属科罗旺,而北面划归吉特的部分,就是吉属安比……”
正如月白几天前偷听到的那样,身为农业小国的吉特之所以能打败达尔达诺,依靠的是禁忌珍宝“灭世书”。
至于是不是格雷斯偷偷交给他们的,众说纷纭。
这惹得当时掌管秩序的龙族大怒,并在吉特人身上降下诅咒,让那里的人怪病缠身,且通通活不过23岁。
从此,吉特人成了厄运的代名词,同属吉特的安比自然而然受到牵连。
许多人相信,只要近距离触碰到这些罪人,就会招惹不幸。
月白听完过后,表示难以理解:“吉特攻打达尔达诺,安比人被打。两国瓜分达尔达诺,安比人被迫屈居仇人治下。结果龙族罚吉特,安比人一起受罚?凭什么,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啊!”
子祈一愣,显然没料到月白不仅不怕他,关注的角度还这么与众不同。
他垂着眼说:“谁知道呢,也许龙族太忙,没时间去明辨是非吧。”
月白:“那安比人为什么不去跟龙族讲理?”
子祈的眸色暗了暗:“也许不敢,也许不能,再怎么说,龙族在那时可是神明啊。”
月白:“神明怎么了,虽然我也害怕猫长老,但如果是这么重大的事,我一定会极力争取的。”
这话再一次让子祈始料未及。
月白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没事吧?”
“没事。”子祈自嘲地笑了笑,“我忽然觉得,你说得很对。”
月白:“那么,你急着找归元戒,是要去救你活不过28的亲人?”
子祈:“……嗯,是啊。”
子祈迟疑的那一下,月白感到有些奇怪,却没放心上,反而开始懊恼怎么叫水寒把真货换回来。
他想着想着,又说:“其实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你为什么不跟巴尔商量?他那么喜欢你,于情于理都不该反对啊。”
子祈眨眨眼,这次回答得倒是很快:“他不喜欢我。”
月白:“别害臊,两只公的谈恋爱很正常,你看我和水寒不也一样。”
“我是说真的,巴尔不喜欢我,他喜欢伊让。”子祈端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极为平淡地说,“虽然佩尔西公爵将我从马戏团买回来的初衷,是希望我能让他儿子移情别恋,可爬床的第一天,我就被严词拒绝了。”
月白:“啥!?”
作者有话说:
月白:“啥!?”
多多:“啥!?”
月白:“你啥个屁啊,你认识巴尔吗?”
多多:“不认识啊,你啥我就跟着啥咯。”
团团摇头:“混乱的人类感情真是个好题材!可这巴尔和伊让谁攻谁受呢……”
鸯鸯翻了翻白眼:“现在年轻人不谈恋爱会死啊!”
水寒:“……”
在远方不停打喷嚏的伊让:“看来又有人要暗算本王了,呵呵呵呵。”
被元老院围攻的巴尔:“好累,什么时候才能安安静静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