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101章 抢滩(下)

  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港口还在躲冷色调中酣睡,隐隐约约。

  “不好了!”一声高呼打破了船上的宁静。

  轮机长从底舱跑出来,传达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水密舱顶不住高速航行,再次发生渗漏,预计只能坚持四十分钟。”

  船长:“离岸还有多远?”

  水寒身边的大副:“不足一海里!”

  船长:“靠泊灯号给了没有?”

  月白身边的二副在高处喊:“给了!港务无应答!”

  船长急得踱来踱去,发令说:“先改挂半帆,降速等一等。”

  众猫:“是!”

  多多一听不得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累死月白!?他扯着船长不依不饶追问:“为什么停下,直接靠岸啊!”

  团团解释说:“要等对方港口发灯号允许靠岸,才可以入港。”

  多多:“这都火烧眉毛了,还讲个毛线的规矩?你看月白脸都青了,扛不了多久的!”

  团团:“我也着急,但贸然闯进去,根据《海上贸易条例属地管辖原则》,对方可以直接开炮击沉我们的船。刚才已经重新发送灯号,将船况告知港务,同时求助过往船只施援了,应该很快就有回应的,你别慌。”

  对岸,萨默郡南港——

  伊让身为君主,不仅胡作非为四处引战,还在战况胶着时任性玩失踪。元老院众人分歧巨大,为利益吵得不可开交,商议多日也不见有实质性进展。

  又有线报指出吉特已派人绕行缄默海峡,不日将从大后方夜袭,多年不理政事的巴尔只好重新挂帅,亲自赶来坐镇。

  他在巡防途中看到灯号,听到船笛声,诧异道:“是什么船在求救?

  副官举起单筒望远镜转了转:“没有炮台,看上去像艘货船,不过船帆通体发亮,特别诡异。”

  巴尔闻言,吩咐说:“灯号回复,编个理由叫对方等,再调人在港口和沿岸增设埋伏,快。”

  副官吓得魂飞魄散:“您打算放他们进来?不可以啊将军,慎防有诈!”

  在一旁陪同巡察,顶着啤酒肚的萨默郡郡长也粗声粗气说:“战时不讲情面,干脆诱他们进入射程,用炮击沉,一了百了。”

  “那是商船!一艘触礁遇险,向我们求救,而且未有任何出格行为的商船!”巴尔指着海岸线上那个模糊不清的小点,一字一句怒骂比他魁梧不少的郡长,“不分皂白将它击沉意味着什么,对萨默郡这个自由港的名声有什么影响,往后的贸易还怎么开展,别人凭什么继续相信我们,你的猪脑子有想过吗!嫌格雷斯得罪的人还不够多是吗!”

  郡长撇撇嘴,显然很是不服,但又碍于官职和其他种种原因,懒得多舌。

  巴尔也不指望三言两句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只对自己的副官说:“快去,照我说的做。”

  副官忧心忡忡地走了。

  巴尔居高观察一阵,还是不大放心,找来近卫小声吩咐说:“你到酒馆去找酒鬼康德,让他带人守着港口西侧的那片荒滩。”

  灯塔顶部闪了闪。

  多多紧张地问:“他们说了啥?”

  二副攀在桅杆上,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翻译:“说是栈桥坏了正在抢修,让我们等。不是,他们南港那么大,就一个栈桥吗?不应该啊。”

  月白蹙着眉,猜到了那是托词,却只能死撑着,不敢收帆。

  水寒停下了风咒,提醒说:“格雷斯和吉特交战,估计怀疑我们是敌船,不打算放我们进去。团团,得马上改道!”

  团团:“来不及了。”

  水寒闻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甲板中央,拎着枒桫拽过来,挂在船头:“那就告诉对面,元老院大法官的儿媳妇在咱们船上!”

  团团:“!!!”

  多多和船长:“???”

  二副挠挠头,为难地说:“这么复杂的内容,没有对应的灯语啊……”

  见水寒有意将仇敌交给别人,牧哥瞬间黑了脸,赤手空拳朝水寒袭来。

  水寒闪身避过,喝斥道:“牧哥!你得分轻重,只有命保住了,才有机会复仇!”

  “命我要,复仇我也要!”牧哥双手捏拳,额上青筋绽出,蛮不讲理地再次冲上前,水寒只好拆招挡格,但终归不是犬族的对手,于是动用咒力。

  铃声卷着风,如拳头般招招直中牧哥腹部,把人震得滑开有小半米,牧哥捂住肚子,咧着牙“嘶嘶”抽气,意识到再打下去自己毫无胜算,于是把心一横,拾起鱼矛用力往月白的方向投掷。

  水寒倒吸一口凉气,全力追截,被牧哥抓住空隙夺走了枒桫。

  比利犬和巴哥犬见老大得手了,突然攻击守在吊索附近的猫族,抢到救生艇。

  牧哥踩着踏脚栓,将昏迷的枒桫和一脸懵逼的阿望扔到船上,交代说:“你们先走,我殿后,务必把这个女人带回去,交给犬王处置。”

  说罢,他推动绞盘,小艇缓缓下降。

  “喂,你干什么!”

  不小的动静引起了其他猫的注意,多多带人将牧哥围住,可狗精已经抢走了过半数的救生艇,并且降至海面,还将吊索全部砍断,拉也拉不回来。

  多多气得跳脚:“我就说,救这群臭狗干嘛!”

  咚咚咚,舱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轮机长再次冒出个脑袋:“水位已超警戒线,最多还能抗十分钟。”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掉到水里,我不想湿身!!”多多抓着头发原地打转。

  不等众人想出对策,一个海浪甩过来,大船抛起又落下,天色骤变。

  风元素和水元素不知为何,脱离了月白和水寒的掌控,狂风夹着暴雨在海面疯狂肆虐,将犬族偷走的小艇当场掀翻,大船也被快速推向岸边。

  这势态正中萨默郡郡长下怀,只见他打了个眼色,精明的随从会意,刻意放慢脚步,趁众人不经意时悄悄从楼梯溜走。

  几分钟后,传令鼓响。

  众炮兵听到指令,纷纷取出扳手打开炮闩,装引火,填弹,开闩,根据测距手给出的数值调整角度……

  随后所有动静一收,只等下一次的鼓声。

  “谁下的令!”巴尔怒斥。

  郡长黑着脸,装得比巴尔还要愤怒:“谁!谁在自作主张!刚才长官说的话都没听懂吗!识相的自己站出来领罚!”

  这表演用力过猛,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不好,他们要炮轰我们了!”船长说。

  多多:“喵的!他们不仁,我们也别讲道义,给老子先一步轰回去!”

  团团扶额:“商船哪来的炮。”

  月白的声音从桅杆上传来:“水寒,马上召风,退出火炮射程。”

  机轮长:“不行,时间不够,再后退,不被轰死就要淹死了!”

  猫水手们急得四处乱转。

  月白咬紧牙,吃力旋转手腕,逆七芒星阵随他的动作变幻成盾状,牢牢挡在船前及两侧。

  “直接冲吧。”他说,“炮我来抗。”

  猫族:“抢滩!啥都别管,全力抢滩!”

  萨摩郡守军:“敌军打算强攻,第一波发射预备!”

  船上与岸上,两拨人为了各自的命营营逐逐,忙得不可开交。

  水寒稳住心神,御咒将摇摆的风元素重新收编,全数用在以太风帆上,大船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冲向地势较低的西侧荒滩。

  砰——砰——砰——

  炮弹咝咝飞蹿。

  火光闪烁着,如流星近距离在头顶划过,全数命中大船。

  港湾被震醒了,城里的居民们忧心忡忡,接踵跑到高处眺望。

  伴着声声闷响,铁质碎片落到海里,溅起水花,浓浓硝烟包裹着整艘船只,看不清态势。

  “装填,准备第二波发射!”

  攻击停了片刻,忙碌过后的炮兵们屏息以待,却在下一次命令下达前,目睹大船从混沌烟尘中闯了出来。

  非同凡响的速度、一往无前的气魄,被逆七芒星阵环绕,散发着微光的船体无惧强击,犹如传说中的天神马车,所向披靡。

  “怎么回事!”

  “是妖法,他们不怕炮弹!”

  “格雷斯是不是要完蛋了……”

  发现术力痕迹,巴尔也顾不上士气涣散,领着亲信疾步跑向西侧荒滩。

  就在他到达的前一刻,大船剧烈晃动着抢滩成功,在乱石堆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而后搁浅侧翻。

  甲板上的猫被甩到一边,先一步逃跑的犬族也因海浪汹涌,连带着被冲到岸上,当然还有从离开缄默海峡就始终昏迷,占据了子祈躯体的枒桫。

  秘典虚影消失,月白从空中掉了下来,被早有准备的水寒稳稳接住。

  他憋了足有四五秒,才气若游丝地咳了声,笑着说:“水寒,我们,我们做到了。”

  水寒嘴唇颤抖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心痛得无以复加。

  根据巴尔吩咐,预先埋伏在此地的酒鬼康德带着一群年轻人骤然涌出,他们衣衫寒素,手持自制土枪,将抢滩的外来者们重重包围。

  康德:“全部待在原地,谁敢动一下,我毙了他!”

  团团闻言,一把抱住多多,防止他暴脾气犯了扑出去。

  船长擦着身上的水,努力辩解说:“我们是猫族的商队,船在海上发生故障,不得已才抢滩。我这里有文书和航行日记,跟贵国也有商贸往来,愿意全员候在这里等待核查。”

  康德嚼了嚼叼在嘴上的烟蒂,接过文书翻阅:“船只目的地是科罗旺,怎么会到南港来,而且船上还带着犬族?”

  水寒流利撒谎道:“犬族的船被人偷袭,我们在海上遇到,便拉他们一把。”

  “事发地点、时间、袭击者是谁?”康德转而问那十数只落汤狗。

  奇怪的是,牧哥喉间一直发出“呜呜”声,却不答话,其他犬只也症状相同,只剩阿望哆哆嗦嗦抖个不停,“我我我”支吾半天,最后还尿了裤子。

  “老大快看,那个是不是子祈?他手背上的纹身……”其中一个眼尖的小子说。

  康德当即弃了犬族不管,跑过去半抱起满脸泥沙的子祈,拍了拍,见人完全不清醒,转头发难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眼看着谈不拢,水寒将筋疲力尽的月白护在怀里,仓促瞥视对方的人数和站位,盘算着护住猫族全身而退的几率。

  这时,巴尔终于赶到。

  “月白,水寒,这是怎么一回事?”

  水寒略松一口气:“说来话长,鸯鸯呢?”

  巴尔:“在城里。”

  水寒:“这是她孙子、孙媳妇。一场误会,麻烦你跟这里的守卫澄清一下,再给我们安排个住处。”

  巴尔正要应下,康德将子祈抱过来,交到他手上的同时,与他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巴尔立马改变了主意:“水寒,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行。”水寒拒绝说,“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而且有些事,我想你也不会希望太多人听见。”

  “……”巴尔跟随着水寒的目光,垂下眼,看了子祈一阵,又问,“我能相信你吗?”

  “你只能信我。”水寒说,“况且,鸯鸯是你的盟友,猫族又多数是伤员,在格雷斯境内翻不出风浪,你害怕什么。”

  “好,你们跟我来。”

  巴尔这边刚刚应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横插进来:“巴尔将军,你还是这么喜欢自作主张。”

  水寒和巴尔寻声望去,看到伊让领着萨默郡一众官员,扛着他那柄标志性长刀,吊儿郎当地说:“怎么,满脑子都是负伤的小情人,连王族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见到本王还不赶紧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