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188章

  次日清早,谢令月早早起身去上朝;他本来也没有叫人服侍穿衣的习惯,且又特意避到寝殿外间穿戴,自然不曾惊醒陆寒尘。

  临走时,还叮嘱总管留在寝殿,待睡着的人醒了伺候他用好膳食,然后便将人悄悄送到卫府,自有卫兰陵在卫府等着;生怕爱人多想,叫总管告诉他,待早朝结束后,他便去卫府看人。

  总管一一应下,昨夜雍都发生那么大的事,今日的朝会想来一时半刻也结束不了;宫内毕竟人多眼杂,又是陛下寝殿···总不好叫里面那位一整日都闷在寝殿内等着。

  近身伺候陛下两年多,总管心里明白;里面睡着的那位,可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容不得半分差池。

  今日的早朝就如谢令月预料中那般,不能说如同菜市场那般吵闹,可也有不少朝臣谏言;昨夜的临时朝会毕竟只有一些重臣,今日的早朝才是文武百官都集中之时;好些人不曾在昨夜感受过陛下的威压,却也消息灵通,知晓了昨夜陛下宣告之事,今日必然要劝谏。

  站在百官列中的卫昭抬头看一眼龙椅之上面色淡淡的他九哥,心中叹服,也就是他九哥了,如此的从容;这要是换成他,要么与这些人怼起来,要么就是嫌烦避一避,难怪昨夜九哥没叫他进宫。

  还有这些文武百官也是,你劝谏便劝谏,可也抬头看一眼;陛下明摆着在修炼养气功夫,单手支额坐在那里,连个眼神都没有变化,他们还在底下叭叭个没完,有什么用···

  开始还好奇的卫昭此时也觉得没趣,他九哥分明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管这些人如何劝谏,朕就是坚持己见;既然九哥都不在意,卫昭也不着急了,索性闭目养神,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九哥给他布置的引渠灌溉工程设计。

  恰好陈阶也有此意,半阖目想着还有哪些当务之急的朝政需要处理;至于这些浪费唾沫劝谏的臣子,由着他们闹腾;也幸好这里是雍朝,朝中半数官员是漠北人,他们可没有大宣那些规矩;这些人心中只尊敬强者,恰恰他们陛下便是令人人信服的最强者,那当然是陛下想如何便如何。

  也是如此,雍朝的朝会上,还不曾出现过大宣那种言官死谏之事,左不过是一些人浪费口水;也不想想,他们陛下难道是那种能被人左右的帝王么。

  吵闹到最后,那些个言官也发现他们陛下根本就不曾动容;看着还是那般儒雅随和高坐龙椅之上,可···这些人就是逐渐闭嘴,竟是不敢再说下去。

  啊···他们方才说什么来着?

  竟是敢说陛下平乱的手段太过酷烈?说陛下区别对待漠北人?说陛下将要册立男后是悖逆礼教?说陛下身为帝王就该广纳后宫为雍朝皇族开枝散叶···

  虽然陛下还是那般平淡坐在上首,隔着十二旒毓看不清陛下的眼神···这些人竟是忽然打了个冷颤;他们可真是胆大包天,怎的就忘了他们这位陛下最是个有主意的,有主意便罢了,还是个君权最集中的帝王···

  于是,没有丞相大人的阻拦,也没有陛下的不快打断···这些人硬是自己害怕的不敢再说,有几个甚至抬袖子擦了把后知后觉冒出来的冷汗。

  终于忍不住,卫昭差点笑出声,忙用袖子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隐隐能看到他的肩膀抖动;前世他便见识过九哥的养气功夫,就这般不与你争吵,由着你放肆发表意见,他只是清清淡淡看着你···最后被吓到的还不是一开始便喋喋不休的人?

  大殿内安静下来,谢令月这才起身,踱步走下龙椅;墨色龙袍,深红色内里,纯金旒毓冠···分明是最沉稳的颜色搭配,却将他的气势彰显十足。

  “说朕区别对待漠北人与中原人的,不妨问问在列的漠北勋贵,再不妨走出皇宫,去问问雍都城的漠北百姓。”

  群臣之列中的漠北官员纷纷点头,他们可一句话都没说;陛下如何对待漠北官员,如何对待漠北百姓,他们心中有数;日子是越过越好,这便是证明,他们漠北人对陛下的忠诚毋庸置疑好吧。

  “说朕平乱手段酷烈的,不妨先看看如今雍都城与漠北的变化,再看看你们的私库···若是觉得现下的日子太过安稳富足,尔等便只管闹事,且看看雍朝子民要不要放过尔等!”

  更多人点头高呼陛下英明。

  可不是么,上千年来,漠北人都是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不知经历多少风霜雨雪;好不容易因为陛下过上了安定日子,若是有人想要叛国,莫说陛下不容,便是漠北人也不能容忍。

  年轻的帝王步下大殿,墨色龙袍的衣摆划过地面金砖,声音轻缓却又如同落下的鼓槌;众人终于看清帝王的眼神,平淡却又充满威压,明明是最多情的桃花眸,此刻只有冰冷无情。

  “不妨叫众卿知晓,朕可以容忍你们偶有的犯错,自古人无完人;可···若是谁想挑衅朕的底线,想破坏雍朝的安定,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杀无赦!”

  大殿内彻底寂静,唯有帝王醇厚的声音回响,振聋发聩。

  “而朕要册立男子为后···”十二旒毓随着帝王的转身发出清脆的响声,也叫帝王的声音更加醇厚与坚定:“此乃朕之私情!”

  言下之意,朕不过是喜欢男子,却也不打算祸害更多男子,只要唯一心爱之人与朕并肩,碍着你们什么事;至于众人担忧的皇嗣,谢令月早册立了皇太弟谢令晖,雍朝又不是后继无人。

  且谢令月只是喜欢男子,又不是纵情声色耽误朝政;连太上皇与太上皇后做父母的都不曾干涉,用得着这些人操心?

  “至于尔等担心朕被天下人耻笑,或是在青史留下污名···”帝王的声音提高些许,响彻大殿:“朕建立雍朝为的是护佑在意之人,护佑朕治下的百姓有安稳富足的日子,其他都是虚妄;天下人如何嘲笑,青史如何记载,朕不在意,亦无愧于心!”

  “若是连朕心爱之人都不能给予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朕要这江山何用!”

  一番话说完,帝王缓步上了玉阶,坐在龙椅之上,桃花眸透过玉质旒毓看下去;大殿内所有人皆埋头不敢对视,哪怕是隔着距离与十二旒毓,他们就是知道此时不是抬头的时机。

  分明帝王最后一句话说的不对,就好像雍朝的万里江山在帝王眼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这要是在往常,言官们早就开始进言劝谏,可此刻他们就是不敢。

  他们这位陛下啊,一直以来看着好说话,是个再宽仁不过的君王;经过昨夜的平叛,还有那气势吓死人的龙甲卫···即便帝王今日也不曾对他们冷脸,可就是觉得此时此刻还是不要作死的好。

  再则,陛下确实在登基之初便册立了皇太弟;谢令晖如今虽然只有四岁,却也有早慧之象;太上皇也算年富力强,若是他们将陛下逼得太紧,这位真的来个甩手不干,那他们可就是雍朝的千古罪人,怕是百姓们都能骂死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皆叩拜:“陛下英明!”

  谢令月淡淡摆手,御座之下的太监高呼:“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再无人敢多言,谢令月淡淡扫过陈阶,示意由他这个丞相主持平判之后的诸多事宜,而后便起身转过屏风,踏出大殿;回了寝殿,陆寒尘与总管已不在,换下龙袍,简单用过午膳,只带了两名龙甲卫便悄然出了皇宫。

  估摸着时间来堵儿子的太上皇谢楝扑了个空,正好遇到回来的总管,当即便问起昨夜之事;总管如何敢实话实说,只说陛下对昨夜那位男子极为爱重,如今陛下已是去了卫府陪伴那位。

  谢楝生气:“你倒是个机灵的!”

  甩袖离开寝殿时还重重哼了一声,他又不是来问陆寒尘那阉人之事,有妻子的劝告,他还能管儿子的私情不成?

  不过是有不死心的朝臣跑到他面前,说起昨夜平叛之事,谢楝也觉儿子的手段未免太过严酷,哪能杀那么多人呢,这才过来堵儿子,准备好好说教一番。

  谢家人行事最是注重仁义,想父亲谢达昌征战那么多年,曾为大宣打下多半疆土,也不见有滥杀之事;好么,自己这儿子平日看起来儒雅端方,谁知竟能做出大肆杀戮之事,谢楝如何不气。

  还未回宫便遇到长子谢令宜,想到昨夜这个儿子也参与平乱,当即也冷脸骂了几句;谢令宜低头任父亲骂,最后才无奈解释;道陛下的决策才是对的,这不是为大宣征战江山之时,雍朝初建,该用严苛手段才能震住一些人的反心,避免内忧外患。

  虽则谢令宜原先是魏国公世子,后来才知自己一直以为的嫡妹才是父亲的嫡长子,他与世子之位再无可能;然而之后谢令月便带领谢家人统一漠北,建立雍朝,谢令宜如今也有亲王爵位在身,对于谢令月,他真是毫无怨言,只有无限拜服。

  因而,便是顶着父亲的责骂,少不得为陛下解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