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里的老中医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医学生,以前就是个上山采毒蘑菇采草药的中药厂工人,后来学了点草药知识就到镇上搞了个小医馆坑蒙拐骗,还别说,他运气还挺好,开业十五年没搞死过人,还研究出不少稀奇古怪的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我家有钱供我去学医,说不定我在中医界也有一席之地呢。”

  凌故月之前一直觉得他在吹牛逼没当回事,今天凌晨老中医拿出那颗颜色诡异还带着臭味的小药丸让他们吃下,说是可以缓解很多迷药的毒性,他还不太乐意吃,但有也好过没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还是吃下去了。

  现在凌故月信了,他虽然舌头还在发麻,但思维清晰,身体也能活动,要不是瘸着一条腿他能打得更起劲。

  他们没有把这些犬族杀死,攻击的都不是要害,只是把他们打瘸后捆在一起,几十个人哇哇大叫也是吵得人头疼。

  桑廻一拳打断身旁的树木,怒吼道:“别吵了!”

  那群犬族立马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桑廻走到为首的那个男人面前,把猎枪抵在他头上,质问道:“说,我其他同伴都去哪了?”

  男人满脸恐慌,全身都在发抖,紧抿着唇不敢出声。

  桑廻用猎枪猛地抽了一下男人的头,鲜血瞬间喷洒,男人半张脸都被鲜血模糊。

  “他、他们都不行了!”男人吓得哭腔都出来了,“要么死了,要么伤得太重救不活,就、就把他们丢进旁边那条河里了。”

  凌故月差点没吐出来,因为他们熬粥的水就是从那条河里取的,这不就意味着他们吃着同伴的……

  他没敢再细想下去。

  “畜生!”

  桑廻把枪口抵在男人的肩膀,一枪下去血肉飞溅,男人痛到惨叫,他这条胳膊是废了。

  凌故月心情复杂,走过去严肃地问:“你明知道我们的立场是站在实验犬这边的,为什么还要对我们做这种事?”

  “少来假惺惺!你们狼族什么时候把我们实验犬的命当回事了?!”男人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西北狼表面上跟我们犬族交好,关键时刻不还是要实验犬来做实验?还站在我们这边?你们部落难道没杀过实验犬吗?”

  “就是啊,我们被困在这里还不是你们狼族的错!”

  “谁愿意干这个啊?要不是被你们狼族逼到走投无路了谁会干这个啊!”

  “现在我们治也治不好,只能在深山老林里等死,你把我们打废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被打开了情绪宣泄口,所以人一股脑的把内心想法抱怨出来,全是对狼族满满的恶意。

  凌故月听不下去了,朝天上打了一枪,枪声让这群人安静了下来。

  “你们那么恨狼族,那么恨实验犬计划,那不应该报复做出这个决定的上级吗?而你们在干什么?为了讨好上级那些军官,把帮助你们的民间组织成员送给他们,这就是你们对狼族的报复吗?你们这是个屁的报复!孬种一群!”

  一群人面面相觑,又偷偷看向凌故月,却不敢反驳什么。

  “你们以为我们这些普通人就不被他们压迫了吗?你们以为我们部落做这些是闲得慌吗?明明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是我们,那我们这些底层群众为什么要互相啃食互相压迫呢?”

  为首的犬族男人叹了口气,他满脸疲惫,无力地说:“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把我们都杀了吗?”

  凌故月看了一眼桑廻,桑廻把枪收回背回自己身上,淡淡道:“把他们放了吧,反正都被打残了一时半会也追不过来。”

  “老大……”有人表示不满。

  “好歹也把我们从悬崖底下搬过来了不是?也算是帮我们捡回一条命了,初代实验犬活不长的,让他们在这自生自灭吧,我们没必要提前送他们上路。”

  他们先是在营地里搜刮了一些食物和药物,然后才放了他们,几个犬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手忙脚乱的找自己的爸爸妈妈,紧紧抱着他们不撒手。

  一行人身上都受了伤,走得不是很快,腿部有伤的还要互相搀扶着下山。

  他们走到了河的另一端,在那里摆了一些食物,又烧了一些纸钱,希望这条河里的同伴能一路走好。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凌故月问。

  桑廻抽烟沉思了一会,随后缓缓开口:“北六区的医院,要先治病,部落里两个医生是顾不过来那么多人的,找个地方把武器都藏好,尽量伪装成普通人。”

  他们兵分三路,挤上了一天只有一趟的绿皮火车,前往北六区的市中心。

  现在的北六区到处都是废弃的工厂,战争让这些厂子无法运营,持续亏损后只能破产倒闭,依靠这些工厂为生的工人因为封城无法去其他区域工作,也不是谁都有胆子敢走暗道,留下的人只能靠北六区的救助站接济。

  他们穿梭一个个工厂,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破败的机器,有些大门还贴着对联,都已经有些褪色了,风微微一吹就能把它们吹动,显得更为荒凉。

  部落里一个女生指着一家玩具厂,惊喜道:“以前我妈妈在这上班的,老板挺好的,有些销量不高的玩具他就让员工拿回家给孩子玩。”

  “要不要进去看看?”桑廻问,“现在还早,医院还没开门。”

  “进去看看吧。”

  工厂大门的锁已经生锈老化了,用发卡撬一下就能撬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的灰尘,他们把电闸拉上,居然还能开灯。

  工厂的大厅都是纸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毛绒玩具,因为封在箱子里还是很干净的,凌故月拿出一个小兔子玩偶捏了捏,很柔软,他挺喜欢的,可惜他现在身上不能带太多东西。

  “厂子还挺大的,以前生意应该不错,可惜咯,这种非生活必需品的生意倒闭了很难再做起来的。”桑廻惋惜道。

  凌故月看着墙上挂着的一个个奖项证书,最顶上那个看着有些不对劲,跟其他几个比好像要新很多,文字只有简简单单一行,他看不清,只能拿张椅子踩上去,把它取了下来。

  欢迎来到我的玩具收藏馆!

  看到这行文字,凌故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毛,正在他想拿给桑廻看的时候,工厂的大门突然自己关闭了,并且有“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动作极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他们把猎枪藏在了山上,身上只有匕首和小手枪,他们围成一团,手里紧紧抓着武器,一脸防备的盯着周围。

  可五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桑廻捡起一个布娃娃扔向大门,就在娃娃碰触到铁门的那一刻突然闪起一道电光,娃娃掉到了地上,已经烧焦了一半。

  那只能找其他出口了。

  一行人爬上楼梯,每走一步都观察周围一圈,直到最顶层,这层的楼梯口有一扇铁门,就在他们考虑着该怎么打开的时候,它自己打开了。

  这个工厂像是有了生命,此刻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强烈的光让所有人眯起了眼睛,等适应这道光亮后他们才缓缓睁开眼,看到里面的场景有不少人不禁惊呼一声。

  里面的布置像一个美术馆,离大门两米处有一道墙,上面挂着很大的一幅画,内容是一个天使在追逐太阳,动作是向上空飞行的,但他的脚被一双双血肉模糊的手抓着,翅膀都染上了血渍,他无法再往上飞上去,眼里满是无助和泪水。

  墙不是堵死的,两侧都有通道,墙上有序的挂着画,每一幅画都极其怪异又压抑,有的是满口鲜血的怪物,有的是躺在餐盘上的尸体,还有被铁链捆着被烈火焚烧的母女,他们看了一圈下来,表情都渐渐变得郁闷。

  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门,这扇门可以推开,刚推开一半,房间里面透出了绿色的光,桑廻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推开。

  看到里面的场景,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这个房间大概有六米高,墙上一圈全是摆放得满档的货架只有一米宽的过道可以在货架旁边行走,他们走上过道,凑近一看才看清货架上是什么——居然是许多生物的身体组织标本。

  浓烈的药水味令人反胃,他们捂着口鼻,继续往上爬,这才看到二层的尽头坐着一个男子,他背对着他们,好像没察觉到他们一般,用铅笔在面前的画纸上打草稿。

  看到那头红色微卷的长发,凌故月就知道是谁了。

  “……阿羽。”

  是桑廻先发出声音,他手都在微微发抖,脸上是他少见的悲伤。

  邱靖羽停下动作,把铅笔放好,再回过头,对桑廻淡然一笑:“老师,好久不见。”

  “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你是这副表情呢?我没有放弃画画,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以前你的画不是这样的。”

  “发生了那么多变故,我还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呢?”邱靖羽苦笑道,“老师,你也变了不是吗?”

  “你搜集的这些样本是怎么来的?”桑廻质问道。

  邱靖羽微微蹙眉,貌似对桑廻这个语气感到不满,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你放心,都是他们死后才搜集的,有些是我死无全尸的队友,有些是遇害的难民,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实验犬,我要是不处理,他们只会被丢进乱葬岗腐烂生蛆,或者被堆在一起焚烧,留在这里做一个艺术品不是更好吗?”

  “你真是疯了……”桑廻叹息道。

  “还有啊……”

  邱靖羽往前走了两步,他旁边的货架被一块黑布遮盖着,他伸手一扯,黑布落了下来,后面是个没有分层的玻璃容器,一具白骨就泡在淡绿色的药水里,从骨骼不难看出这是一具狼族的白骨。

  “老师,我找到阿宁了,”邱靖羽咧嘴一笑,笑容愈发诡异,“我把看守地牢的西北狼都杀了,总算能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