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异期持续了七天,凌故月恶心得吃不下饭,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但好在疼痛在一点点的减缓,他不至于痛到走不了路了。

  凌故月七天都在观察室里,部落里的人多少也察觉到了一点异样,桑廻来问过魏鸣秋是什么情况,魏鸣秋只能说凌故月在修养身心,他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第十天,凌故月的大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肢体动作也没有异常,意味着他顺利度过了排异期。

  接下来就是各种检测和训练,针对他的视力、听力、反应力、嗅觉、动态捕捉能力、抓握力、咬合力等做了一系列的检测和训练,这个检测过程就花费了三天,检测报告导出来好几十页,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图像分析,魏鸣秋和易时雨看报告的时候变了好几种表情,到最后全都化为惊讶。

  看到他们这个反应,凌故月内心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没成功吗?我这条命还能保住吗?”

  “嘘!别说话!”魏鸣秋严肃地说,“等我们看完。”

  他们看了有足足一个小时,然后又小声讨论了许久,凌故月受不了这个紧张的氛围,跑去训练场继续射箭。

  凌故月觉得脑特晶体是有作用的,因为他站在十米开外都能看清楚对面的靶心,一射一个准,和他植入晶体之前完全不一样。

  也难怪狼王要研发这个东西,它确实突破了人体极限,只是一个人的身体硬件就这样,硬装一个高配置的软件有可能会导致运行崩溃,不过狼王也不在乎使用者的身体会不会崩溃就是了。

  现在副作用还未知,凌故月也不敢高兴得太早,更不敢和部落里的人说这件事。

  凌故月抬起手对准靶心,观察了三秒就发射弓箭,正中靶心。

  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魏鸣秋一脸欣喜地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凌故月。

  “太牛了!”魏鸣秋兴奋的大叫,“卧槽!你他妈进化了!”

  “啊?”凌故月一脸懵。

  易时雨走进来把魏鸣秋从凌故月身上拉开,然后给他递过来一张报告。

  “自己看吧。”

  虽然凌故月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但列成数据摆在他面前还是让他大为震撼。

  “这……”

  易时雨微微蹙眉,认真地说:“还不能高兴太早,副作用目前还是不知道的,你每天还是要做一次检查,也只能在观察室休息,这事别和其他人说,毕竟这个东西……就算成功了我也不打算推出市场,你事成之后我会把相关数据全都销毁。”

  “如果能把它稳定下来,为什么不推出市场呢?”

  “你觉得这东西能普及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使用吗?我先不说全世界那么广的范围,就说西北狼族,你觉得这个东西要是推出来了,会优先给哪个群体使用?”

  “大概率是军队吧。”

  “对,先是军队,等军队确定这个东西的稳定性后,大概率会有很多权贵购买这个东西,毕竟有钱人都怕早死嘛,那么军方和资本掌握这个东西后,你觉得他们还会压低价格卖给普通老百姓使用吗?”

  凌故月沉默了,若是脑特晶体真能稳定下来,等战争结束后,脑特晶体有可能会变成权贵之人的“补品”,他们在生理上得到飞一般的突破,而获取不了这个资源的普通人与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拉越远。

  易时雨有些许无奈:“脑特晶体又不是什么抗病毒疫苗这种必需品,上级不可能大规模组织群众免费植入,一场开颅植入手术六小时起步,光是给军队植入都要花费很多医疗资源,所以只能择优植入,你想想,一个种族在生理上都能分出两个层次,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我明白了。”

  易时雨拍了拍凌故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操心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们,运动还是不能太激烈,要循序渐进,心态也要调整好,不能太极端也不能太消极。”

  “嗯。”

  “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吧,还有很多事要交代,不能让他们听见。”

  “好。”

  -

  凌故月走到大厅的时候,部落的人都蜂拥而上,问他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怎么都见不到他人,他只能说自己在调理身体,修身养性。

  而桑廻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在轮椅上默默翻看书籍。

  凌故月走了过去,桑廻也抬起头,两人对视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起话题。

  沉默半晌后,桑廻叹了口气,他合上书籍,问道:“你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

  “那就好。”

  凌故月这才看清桑廻手上的是什么书,是《近代美术史》,狼族所有艺术类专业统一都要学的教材书。

  “怎么在看这个?”凌故月忍不住问。

  “怀念一下过去,”桑廻轻笑道,“你感兴趣我可以借给你。”

  “没兴趣,我画画特别难看。”

  “那真可惜,本来还想打完仗我教你画画呢。”

  “我学来干嘛啊。”

  桑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记忆,再配上画技,能让一个人变成一个行走的记录仪,在相机发明出来之前,是作家和画家记录下战争的残忍的,你可以不会,但是学会了对你也是锦上添花。”

  “战争结束后再说吧,打完仗了也不能闲下来啊,还要重建灾区呢。”

  “嗯,我等你忙完。”

  凌故月微微一怔,他察觉到桑廻话里的其他意思了。

  桑廻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事了。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凌故月试探地问。

  桑廻沉默了,他越不说话,越印证了凌故月内心的猜测。

  “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凌故月又问。

  “……下辈子吧。”

  凌故月呼吸一滞,嘴巴张了又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伤到尾椎骨了,我居然都没察觉到,”桑廻无奈地说,“魏医生也是等我身体好一点了才跟我说的,我想了几个晚上,觉得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是该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干了。”

  “你……他们知道了吗?”

  “多少也才察觉到了吧。”

  凌故月低下头,心里生起愧疚感。

  当时没丢下桑廻一个人在那里的话,也许不会造成这个局面,他在电车难题中选择了救多数人的那条道路,就要承担另一份心理压力,但他的心理压力和桑廻瘫痪的下半生比起来不值一提。

  “故月,你蹲下来。”

  凌故月在桑廻面前单膝跪下,桑廻脱下脖子上的狼牙项链,递到凌故月面前,凌故月双手接过,定定的看着他。

  “以后部落就交给你了,”桑廻认真地说,“你还记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吗?”

  “是为了停下枪声。”

  “还记得就好,这场恩怨能不能画上句号,就看你们了。”

  凌故月点了点头,紧紧握着狼牙项链,他觉得像是握着千斤重的东西,让他感到沉重。

  他推着桑廻在楼下的小花园逛了几圈,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月洄部落的人很少会提及自己的过去,若不是过去遭遇了不幸的事,他们也不会聚在一起,少有的美好回忆都要回想许久才能挖掘出来。

  “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担心啊,要是生个女儿长得像我怎么办?”桑廻叹了口气。

  凌故月忍不住笑了:“你也不丑啊,某些角度挺帅的。”

  “我是不丑,但是我老婆漂亮啊,我们高中的校花呢,我高中毕业后为了继续跟她谈恋爱把大学志愿都改了,我爸差点没打死我。”

  “哟,你年轻时也这么恋爱脑呢?”

  “年少轻狂嘛,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就觉得她去哪我也要去哪。”

  “挺好的,至少轰轰烈烈过,你俩也是修成正果了。”

  “是啊,要是不打仗多好啊,不打仗说不定我现在都能抱孙子了呢。”桑廻叹息道。

  “那倒不至于那么快,现在的年轻人不会那么快结婚的。”

  桑廻回头看他,意味深长地问:“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嫁啊?要不要我给您准备点嫁妆?”

  “呵,我才不嫁去人类领地呢,物价那么高,生活压力那么大,”凌故月嗤笑道,“犬族领地多适合养老啊,要么他嫁过来,要么滚蛋。”

  “对,你就该这么硬气。”

  “不过他不一定愿意,他家大业大的,怎么会为了我放弃那些。”

  “你以后都当狼王了,还娶不起他?”

  “我都还没动手呢,你就默认我当狼王了?”凌故月感到无语,“大话可别说太多,越说越不灵。”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凌故月无奈笑了笑,他抬头看向天空,才发现今天是满月,只是被乌云遮住了一部分,这个情况看来是又要下雨了。

  “感觉要下雨了,回去吧。”凌故月说。

  “现在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那么多雨呢?”

  “好像每次打仗的时候天气都不会好,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

  “那咱回去养精蓄锐,尽快完事,给老天爷一个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