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了,西北狼族领地依旧无事发生,这一周各个区域都有派兵巡查,出入境管理严格,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因为情况紧急,萧谨的实验协助也提前安排了,他坐在休息室,按着血管上的止血棉,有些迷茫。

  他刚刚抽了200cc的血,虽然研究院的人对他态度很好,但他觉得这地方让他心里发毛,看着血液抽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和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实验用小白鼠是一样的。

  “不好意思,方便让我看一下你的五官吗?”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他笑容和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恶意。

  “哦,可以。”萧谨有点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话刚说完,那个研究员就走到他面前,直接撑开他一只眼睛的眼皮,直接拿手电筒照过去,萧谨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要瞎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研究员又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张开嘴,同样拿手电筒往里照。

  “嗯……”研究员若有所思,“要是你们混血能活体解刨研究就好了,不然哪还用费那么大的劲呢?”

  萧谨惊恐地瞪大双眼,他刚想反抗,那位研究员就被人从侧边一脚踹开,萧谨转过头,就看到怒气冲冲的凌故月。

  “我说过,我这里不会留不遵守道德底线的研究员!”凌故月没好气道。

  那名研究员从地上爬起来,居然还轻笑一声,解释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能随便对实验对象开吗?对协助实验的每一个动物要有尊重和敬畏之心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是我嘴贱,”研究员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以后不这样了。”

  “等着处罚下发吧,这种地方决不容留思想不端正的员工。”

  研究员这才冷下脸,语气也变得阴沉:“你确定吗?我走了,恐怕很多人也跟着走。”

  “你的空位,我们会安排人顶上的。”

  “你早就想清退我们了吧?只是现在还没找到那么多合适的人,先凑合着用我们?”研究员嘲讽地说,“就因为我们是符月的人,你从上位到现在都没信任过我们,可是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压榨我们为你工作,凌总统,你这种小人是做不好狼王的。”

  “你敢这么跟符月说话吗?”凌故月反问,“你说我不信任你们,那你们有真正把我当一回事吗?不把我当一回事也就算了,连科研的基本底线都不遵守,跟着符月拉低了自己的底线,沾染一身恶习,你们觉得这样的人适合留在这片领土上最大的研究机构吗?”

  “既然你看不上我们这套做派,那也不必再磨合了,”研究员脱下白大褂,随意丢到一边,“今天下班之前我会递上辞呈,望领导批准。”

  “嗯,”凌故月语气平淡如水,“祝你在别的地方前程似锦。”

  研究员和凌故月擦身而过的时候还瞪了一眼萧谨,萧谨只觉得莫名其妙。

  “走,回家。”凌故月说。

  萧谨跟在凌故月身后,看得出他今天心情不好,也不敢轻易开口。

  “没事吧?”凌故月问。

  “我没事,他就是看一下,你踹他一脚……”

  “太狠了?”凌故月顿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萧谨,“他在试探你的底线,你看不出来吗?”

  “试探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他可是符月最欣赏的研究员,你觉得他思想会和正常人一样吗?我之前不放他走,是想看看他思想还能不能掰正回去,毕竟确实也是个人才,现在观察了三个月,实在是没什么救了,走就走吧。”

  “那你不怕他报复你?或者他的手下会跟他走?”

  “他老是发表一些思想极端的言论,臭名远扬的,应该没什么研究机构敢收他,现在管控严格,他也不能轻易去其他领地工作,至于他的手下,被他打压了那么久早有怨气了,开会的时候我也明里暗里提示他们有希望上位,并且我给他们加薪加福利,怎么可能舍得走。”

  “我还担心你管不了人呢,现在看来还挺会画饼。”

  “不然你以为我二十岁就能当队长靠的是什么?”

  “也是啊,你要是没有心机当初也不会骗到我。”

  凌故月眼睛往下扫,落到了那块棉布上。

  “按多久了?还没止住血?”

  “哦,差点忘了,”萧谨这才敢动胳膊,“还好,不是特别晕。”

  “不晕也要补补,今晚吃什么?”

  “鸡汤,”萧谨扯了扯嘴角,有点不高兴,“你之前给林霜炖的那个。”

  凌故月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凌故月的房间里有厨房,准确的说他住的区域其实是个套房,只是让人改造过,推门走进去就只能看见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其实四面八方都有暗门。

  萧谨也跟进厨房里面,一边喝牛奶一边看着凌故月做饭,凌故月明显动作生疏了。

  趁现在机会合适,萧谨开口问:“楼下那颗腊梅树是你种的吗?”

  凌故月剁肉的手停住了,然后淡淡地说:“不是,上一任狼王留下的。”

  “为什么要留着他的东西?”

  “刚开始只是觉得树是无辜的,后来发现树下埋了很多人。”

  “啊?”萧谨牛奶都差点吓掉。

  “准确的说是检测出九份不同的骨灰,目前还没查到是谁的。”

  “哦……那怪不得管那么严呢,不过把骨灰分离出来,再把这棵树砍了填上比较好吧,放着这么个东西在基地中心的位置,会不会对风水不好啊?”

  “没事,这里阳气足,目前没发生过闹鬼事件。”

  “你不说还好呢,一说我都不敢开窗了。”

  “不是吧,你怕鬼?”凌故月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小时候不听话就被关地下室啊,那里那么黑,总觉得有鬼。”

  “那你还把我踹下去?”

  “我觉得你能把鬼撕碎,结果你把承重墙给打碎了。”

  凌故月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不明白萧谨是什么脑回路。

  他炖了个鸡汤,又炒了两个小菜,萧谨去把娴娴叫过来,一家三口一起在凌故月房间吃饭。

  娴娴喝了两碗汤又吃了两碗饭,不知道的还以为血是她捐的。

  “她才几岁啊?六岁?”凌故月忍不住问,“都能吃那么多了,还没见胖,肠胃没问题吧?”

  “没问题,”萧谨解释道,“这不都长到身高和肌肉上了吗。”

  “六岁小女孩哪来的肌肉啊?”

  “别的小女孩肉都是软软的,她的结实多了。”

  “真的?”

  凌故月刚想上手掐娴娴的胳膊,她立马躲开,一脸警惕地看着凌故月。

  “你喝的这鸡汤都是我做的呢,怎么掐一下都不行啊。”凌故月撇了撇嘴。

  “你做的?”

  “是啊。”

  “狼王也要自己做饭吗?”

  “这不是看你爸辛苦亲自下厨给他补补吗,我还是要疼一下老婆的。”

  萧谨差点被呛到,他抬起头,一脸震惊:“……老婆?”

  “都说了你嫁给我我不会亏待你。”

  萧谨思索了几秒,然后接受了自己的定位,老婆就老婆吧,又不会少一块肉,还能多吃两块肉。

  吃饱喝足后,凌故月看着娴娴,觉得她心情不错才开口问:“娴娴,你现在拼音字母都学得差不多了吧?”

  “嗯,都学完了,老师还说我学得快呢。”

  “那九月份开学还早着呢,要不你先去爷爷奶奶那玩一阵子?”

  娴娴没敢说话,转头看着萧谨。

  萧谨劝道:“之前我们也去过啊,你不是也挺喜欢爷爷奶奶的吗?犬族领地好吃好玩的东西也不少呢。”

  “爸爸,为什么又要搬走啊?”娴娴有些委屈。

  “不是搬走,你的家还在这,只是爷爷奶奶想你了,爸爸从下个月开始又要经常出差怕照顾不了你。”

  “我可以照顾我自己的,爷爷奶奶想我了可以跟我视频聊天。”

  萧谨看了凌故月一眼,凌故月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

  两人轮番上阵劝了好久,娴娴才勉强点头,红着眼睛回了房间。

  大人的纠纷,无辜的孩子遭罪。

  凌故月打开窗户,看着楼下那颗腊梅树,回想起符月被自己捅死在这里的场景。

  他虽然死了,但留下的罪孽并没有消失。

  如果是符月的决策导致西北狼族有错,凌故月会替他道歉,该给的补偿都给,这样才算画上句号,罪孽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被淡忘或消失,反而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时间越长威力越大。

  他的肩上被人披上一件外套,他知道萧谨走进来了,只是没有回头。

  “别着凉了。”萧谨说。

  “已经不冷了,下个月估计能穿短袖了。”

  萧谨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头。

  “怎么了?”凌故月问。

  “我害怕,”萧谨声音闷闷的,“我害怕战争。”

  “谁不怕呢?我也怕啊。”凌故月无奈地说。

  窗外吹进来一阵凉风,连带着室外那股湿润土壤的味道,将两人的发丝轻轻吹起。

  看来又要下雨了。